她在台湾新竹生下了女儿。
在马祖集中,准备上船。
“海峡号”遣返船。
马祖消息:据《马祖日报》报道,年关将近,为使大陆私渡人员能够早日返乡过年,马祖25日又进行遣返作业,由大陆“海峡号”接回178名私渡人员。被遣返的私渡人员大部分是女性,共有158人,其中有一名两个月大的女婴,男性只有20人。
根据马祖“大陆人民处理中心”的统计,在25日的遣返作业之后,滞留该地区的大陆私渡人员剩下22人,其中男性21人,女性1人。
遣返中的女婴叫黄囡囡(化名),出生在新竹靖庐,后被带到马祖靖庐。小婴儿要回家,看着她在靖庐慢慢长大的警员,都还有一点舍不得。
女性私渡人员在回家前,都换了新衣服,在踏上“海峡号”之前,她们大都头也不回,把10元、5元的硬币抛向天空,她们表示,这是为了忘记在台湾这段时间不愉快的回忆,她们再也不会走私渡这条路了。
实录
25日,记者走进关押私渡人员的拘留所,采访了即将被释放的几名私渡人员。
17岁的阿秀惊忆虎口脱险
17岁的贵州小姑娘阿秀,即将从北京一所艺术学校表演系毕业。她个头虽然不高,但是5年北京艺术院校的生活,已使她多少有了一些与其他姑娘不同的气质,吐字字正腔圆,已听不出贵州口音。
然而,她竟然成了“蛇头”刀俎上的鱼肉,险些落入虎口的阿秀追述了受骗的经过:
我只是太想找工作了,才上了一个朋友的当。那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正当我想当导游可又因没有毕业文凭到处碰壁的时候,在家乡做服装生意的一个朋友告诉我,沿海城市挣钱容易,还不如到厦门去找个工作。她还说可以给我出路费,就这样我跟着她坐车到了厦门。
在厦门住了一个晚上,她带着我又到了福州,在一座立交桥下面,她把我交给了一个男子对我说:“这是我的朋友阿龙,你先跟他回去吧,我到深圳进完货就去找你。”我信以为真就跟阿龙到了他在金×新村的家里。
在阿龙家里还有六七个女孩,年龄比我大一点。到了阿龙家的第二天,阿龙就凶狠地对我说,你在这里用不上手机了,把手机、钱和身份证都交给我,我帮你寄回家。我非常害怕,就把随身带的箱子和衣物、手机都交给阿龙。
当时我已觉得有点奇怪,因为阿龙家里灯光不亮,窗帘紧闭,他还叮嘱我们不要高声说话,也不让我们出门,像是在防备什么。
3天之后,阿龙又把我们几个转给一个女子,这个女人对我们说,过几天你们都到台湾去,在那里可以打两份工,半年就能挣十几万,想干什么只要跟那边的经纪人说一下就可以了,干一两年就可以回家。一听说半年可以挣十几万,我当时确实有点心动。
我们被转给那个女人后,相对来说自由了点,可以打电话,也可以上网。但我们仍东躲西藏,住过桑拿屋,住过小旅店,住过西×宾馆和鼓×酒店,而且还有3个小弟整天跟着我们。
其间,我在上网时跟台湾的网友说,过几天我要到台湾去。台湾的网友告诉我,千万不要来台湾,你一过来就会被卖了,这里的人贩子很多,大陆妹满街都是,几年都回不去。你如果一定要过来,我就不交你这个网友了。
看到台湾网友这样说,我心里开始害怕了,不想到台湾去。可是我的身份证、衣服和钱全部都在阿龙手里,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过了两天,我们被转到鼓×大酒店,住在一起的女孩子中有人说,她们三个人要到××咖啡屋,后来都不见了(全部被抓)。当天我们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说,你们不要跟那个女的走,她把你们全部都卖了。下午,有人冲进了酒店,把我们连女“蛇头”一起都带走,当时那个女“蛇头”就说,这几天我们被跟踪了。我真是很感谢民警,是他们救了我们,不然我们就要被卖到台湾了。
讲完自己的经历,阿秀心情开始平静下来,记者问她,家人知道不知道她现在的处境,她说还不敢告诉妈妈。记者拨通了她母亲的电话,从她母亲的谈话中,可以感受到做母亲的担忧与焦虑,母亲希望阿秀能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回去之后要踏踏实实地工作,不能再轻信别人了。
16岁的阿玲控诉“蛇头”恶行
才16岁的湖北女孩阿玲,脸上还留着少女的稚气。阿玲老家是湖北的一个贫困县,她是随在福建打工的父母一起来平潭的。她的父母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年少的女儿会被拐到台湾。
“他们告诉我,到台湾可以挣很多钱,我就跟着他们走了。可我没有想到他们会把我卖到台湾。
今年年初,到外地打工的人都急急忙忙地赶回家过年,我父母怕春节火车票难买,提前回家了,我留下来帮我的舅舅洗被子,搞卫生,迟几天回家。那天下午两点我到了福州火车站,在候车室里,有一个20多岁的女子过来找我聊天,我看她人挺和气的。她问我想不想找份工打,我当然很愿意,因为我没有什么文化,年纪又小,找份工作实在不容易。
当天下午,她就把我带到山上,当时已经有15个女孩在那里,七八个人看着她们,他们告诉我说,今天晚上我们就到台湾去打工。
到了晚上,他们把我们全部带上了一条破木船,这些人还拿走了我舅舅让我带回去的3000元钱,并把我的衣服全部扔掉。当时我就大哭起来,他们就吓唬、威胁我,叫我不要哭。
木船在海上也不知道开了多久,到了半夜他们又让我们上了一条铁壳船,把我们关在船舱下面,里面密不透风,‘蛇头’不让我们上甲板,说是谁出来就把谁推到海里去。我们在船舱底下闷到第二天晚上才上岸。
到了台湾‘蛇头’就把我卖了,并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听话,就把我打个半死。当时我非常害怕,一句话也不敢说,后来‘蛇头’让我呆在一个地方别动,他去给我买化妆品。‘蛇头’去了半天没有回来,我连忙打开门向路人求救:‘我是大陆妹,被骗到台湾,我要向警察求救。’那些好心人帮我叫来了警察,那是今年的1月14日。
我被关进了拘留所,那里的管理非常严。每天要打坐两三个小时,打坐的时候不能动,谁动了就要被罚‘青蛙跳’,要跳500下。我刚开始时不习惯,坐不住,经常被罚青蛙跳。拘留所一年到头都是洗冷水澡,一次规定只能洗5分钟,如果谁没有按时出来,晚上就要被罚。吃饭的时候如果把汤匙打了,晚上就要被罚站。
在拘留所里大家都非常想家,同房间的人如果先回去了,大家都要大哭一场,还有一个比我年纪大一些的大姐,难过得用头撞墙。”
阿玲告诉记者,她再也不去台湾了,那里不像那些人说的那么好。“爸爸妈妈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我丢了这么久,他们肯定非常难过,我想妈妈肯定每天都在流眼泪,我非常想见到他们。”
母子双双泪流私渡路
当记者听到小伙子阿峰说,他妈妈也在拘留所时,真的觉得心里很沉重。25岁的儿子和年近五十的母亲,为什么要铤而走险,走上一条前途不可预测的路呢?阿峰的母亲痛苦地向记者诉说了经过:
我可以说是为了儿子,才走上了这条险路。我们本来有个美满的家庭,家里的经济条件不错,因为旧房拆迁,家中分了两套单元房和两间店面,两个儿子也很孝顺。我丈夫给人做水电工,可以说是衣食无忧。
几年前,不知是什么原因,我丈夫长时间地不回家,并背着我和儿子,卖掉了家里的一套房子和两间店面,此后一个月只回家几天,拿回家里的生活费越来越少。当时我的小儿子还在读大专,没有生活来源后,我只好到外面打短工,挣钱养家。
我的小儿子看我工作实在太辛苦了,他说他已经成人了,不要让妈妈外出打工养他,再说家里的经济状况也交不起一年几千元的学费,小儿子辍学到一家网吧打工。大儿子烹饪学校毕业后在一家餐馆当厨师,因为没有钱考级,工资也拿得不高。
家里这种经济状况,一套房子以后两个小孩怎么成家?我实在发愁。一天在街上的公交车站上,我看到站牌上贴着一张小广告,就是可以给人办证的那种小广告,我试拨了一个上面的电话,想问问可以办什么证件。电话是一个男的接的,他说可以办台湾身份证,并说在台湾挣钱很容易,一个人一个月可以挣好几千元人民币,出去两个人只收3万元的“手续费”,他可以送我们出去。我当时就想,这也是一条求生的路,到台湾拼上三五年时间,回来给小儿子买套房子,再留下些本钱做生意。
送我们去台湾的“蛇头”是想把我们母子俩先送到马祖,然后再转往台湾。我们是在北竿芹壁村上的岸,有一个50多岁的人从台北到马祖来接我们。当天就住在北竿的民宿旅馆,准备第二天乘“台马轮”到台北。可是第二天刚要上船的时候我们就被抓住了。
现在我才知道我们受骗了,在台湾没有身份证是很难找到工作的,整天东躲西藏,担惊受怕。如果呆在老家,只要肯吃苦,生活应该还是可以过下去的。这条私渡的路,实在是走不通的。
她在新竹生下了女儿
抱着闺女的阿珍,脸上带着回到家乡的安慰,两个月大的女儿囡囡在她的怀里安静地睡着。同行的姑娘说,这个孩子非常乖,一路不哭不闹,从马祖启程一直睡到福州。
阿珍告诉记者,孩子的父亲是她的男朋友。在家乡认识后,两个人的感情还不错,后来因为一些小事,两个人拌嘴生气,她心里的疙瘩一直没有解开。当男朋友提出结婚的要求时,阿珍不愿意,就离家外出打工,并打电话给父母说,我要去很远的地方,你们不要找我了。
“没有想到,那些人居然骗了我,所谓的打工就是卖到台湾去,如果知道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怎么也不会跟他们去的。”
到了台湾,阿珍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了,为了孩子,她要想办法脱身。一天晚上,趁看管她的男子不注意,她便跑了出来,“路上很黑,我跑了好久,才找到当地的派出所报案,请他们救我。后来我被关到新竹的靖庐,并在那里生下了女儿。”
说到这里,阿珍一脸的茫然,“我是被遣返回来的,现在还多了一个女儿,我连累了爸爸妈妈,我真不知道怎么回家。如果知道结果是这样,打死我也不会离家出走,也就不会上当受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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