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雨笔下“1000年来始终活着，呼吸匀停、何等壮阔”的莫高窟如今“病”了。昨天，甘肃省敦煌研究院一份最新的《敦煌莫高窟北区洞窟及崖面崩塌原因探讨》报告首次披露，近年来，莫高窟外部的北区洞窟及所在崖体崩塌严重，主因竟是久旱的甘肃地区渴求的生命之源———水。
院长樊锦诗说，到目前为止，所有 的保护工作只能延缓“千佛洞”病情进一步恶化。
洪水大气降水是“病因”
2004年7月28日，傍晚，敦煌莫高窟宁静而安详。66岁的敦煌研究院研究员彭金章牵着爱人樊锦诗的手，在夕阳映射下，沿着历经千年的莫高窟慢慢散步。
18年前，彭金章从武汉到敦煌，他的爱人———研究院院长樊锦诗从北大毕业后就一直留在莫高窟。“我老伴是上海小姑娘，我是上海女婿。”彭教授露出笑容。如今，夫妇俩俱已两鬓斑白。彭金章没有手机，不懂英语，在莫高窟一呆就是18年，只有在中午吃饭的一个小时里，才能和他联系。
在他身后的书桌上，躺着一份“病相报告”———《敦煌莫高窟北区洞窟及崖面崩塌原因探讨》。报告是彭金章耗时18年完成的。
结论是“血淋淋”的：截至7月28日，北区每一个洞窟都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有些洞窟甚至仅存洞窟地面或壁面的一部分。
依照开凿于崖面的位置，洞窟大致以水平方向从下而上划分为6层。位于崖面最底层的洞窟为第1层。底层的洞窟由于所处位置低，经常受到大泉河洪水的冲刷、浸泡，洪水掏蚀崖脚，形成崖体悬空，在重力或地震力的作用下导致坍塌，“一些壁面上清晰可见高水位洪水线3条，表明北区洞窟遭遇特大洪水袭击的次数至少在3次以上。”彭教授举例。
“洪水冲刷造成最底层洞窟崩塌，可能导致上一层洞窟也嬷獾狡苹担徊窖昙吧喜愣纯摺！迸斫淌诘纳艉艹林亍?br> 一些在崖面所处位置较高的崖面，未被洪水冲刷，它们遭到破坏的原因完全是大气降水所为，时至今日，崖顶上因降水冲刷而形成的沟痕随处可见。
莫高窟年年发大水
谁也没想到，崩塌的主要元凶竟是久旱的甘肃地区长期渴求的生命之源———水。
报告说，由于强烈的大气降水冲刷崖面，导致莫高窟第四层4个洞窟相继崩塌。“它提供了一个全新的研究方向———洪水和大气降水。之前这两个因素由于有一定的隐蔽性，没有受到重视。”
“从地震、洪水和大气降水的角度分析崖面崩塌情况，这还是首次尝试。”敦煌研究院沙武田参与了此次崩塌原因探究的调查，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耗尽了心血啊！”
“我们在一次讨论会中突然思路一转，决定换个角度，跳出传统考古学视角，与保护处合作，利用他们先进的测绘、摄影技巧进行勘测。”沙武田说起这个偶得的策划依然非常兴奋。
“没有来过的人，想象敦煌是沙漠，是戈壁，怎么会有洪水？其实我们那里年年发大水。敦煌的气候总的来说少雨少雪，但莫高窟是个山谷，一下雨，水涵不住，就从山谷里喷泻出去，莫高窟前边大泉河的水就涨了。”彭教授笑着解释。
他说，莫高窟地区的气候干燥，但降水有明显的季节性，大气降水主要集中在6－8月，占年降水量的67%。一旦遇到强降水，就会在崖面上形成面流，冲蚀已遭严重风蚀的崖体，最终导致洞窟的坍塌。
大泉河的洪水从崖体底部洞窟及洞窟所在崖体进行冲刷，骤降暴雨则从崖顶对崖面及崖面上的洞窟进行冲刷，大气降水和洪水上下夹攻，这才导致了北区洞窟及洞窟所在崖面的严重破坏。
壁画得了“皮肤病”
自然因素无法改变，但莫高窟的损毁有更多其他因素———“莫高窟患的其实是‘癌’。”樊院长说。
粗略计算，石窟日均访客人数一般应在2000人以下，达6000人就难以承受。近年来，每年到敦煌旅游的人数都在60万以上，石窟面临着超负荷接待的局面，始终处于长时间不能恢复的“疲劳”状态。“过多的游人带来过多的二氧化碳及水分是造成壁画‘皮肤病’的主因。”樊教授说。
曾有人断言，由于自然规律的作用，敦煌石窟艺术将在1000年后消失。敦煌石窟内的彩塑佛像是用泥土、麦草和木头作材料制成的，壁画的颜料主要是矿物质。按照自然规律，这些东西都会慢慢衰亡，敦煌地处戈壁滩之中，虽然干燥的环境使艺术瑰宝得以保存下来，但风沙等恶劣气候也对石窟造成了破坏。
敦煌研究院有一支科研保护队伍，做了大量的工作，但只能避免石窟艺术进一步恶化。由于人才缺乏，敦煌研究院对于这些病害的防治和洞窟的修复只能勉强维持。以壁画修复为例，负责此项工作的只有12个人，整个莫高窟4万多平方米的壁画，有1/10处在危险之中。1个修复人员一年所能修复的壁画十分有限，一个大一点的洞窟往往需要10个人工作3年。
目前，敦煌莫高窟需要马上抢修的壁画，以12个修复人员计算，需要修上10年，“现在的修复只能是救火员式的，哪儿情况严重修哪儿。”
“我们的目标就是既要做救火队，又要成为家庭保健医生。保健大夫就是做预防工作。由于这些文物已经非常古老了，像个老人吧，已经很脆弱，它会不断有病，还要继续监测它，观察它，要像保健医生一样做好预防工作。”樊教授说。
被称为“敦煌女儿”的樊锦诗说，从内心来说，我希望敦煌石窟万寿无疆，也曾经想过，运用高科技手段有没有可能做到这一点。但物质的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就像人一样，它总是要死的。
莫高窟“病相”
“肿瘤”———空鼓
“空鼓”指壁画地仗层与洞窟石壁局部分离,它是莫高窟壁画最危险、损害最大的疾患。
“牛皮癣”———起甲
“起甲”是指壁画白粉层及其上的颜料层发生龟裂，进而成鳞片状卷翘，甚至脱落。起甲后的壁画给人的感觉是得了牛皮癣。
“皮肤癌”———酥碱
敦煌莫高窟保存的壁画，一半以上患有被称之壁画“癌症”的酥碱病。酥碱从窟脚向上侵蚀，上面的壁画也就无所依托而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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