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新闻看似不起眼,但细细品味一下,就会让人心惊肉跳,比如11月26日河南紧急转移中子放射源这条正面报道。按照记者的描述,这枚花生米大小的放射源被储放在一个重达两吨的椭圆形大铁罐里,铁罐子被放在一间老式平房仓库的某个角落,而这个所谓的仓库就在方城县的一个居民区附近。
从1983年起,这枚放射源就废弃不用了,20年来,它一直被遗忘在公众的身边,就像一枚沉睡的原子弹。随着岁月的流逝,除了少数人知道它是威力惊人的放射源之外,附近的居民甚至地方政府对此都一无所知,而大铁罐的底部已经出现了损坏的迹象,一旦这个铁罐遭到人为破坏,或放射线意外泄漏,一场灾难就会从天而降。值得庆幸的是,从5月份开始,我国开始了一场大规模的放射源清查行动,这枚可怕的“花生米”才算被人想了起来。那么,有没有想不起来的放射源呢?有。根据专家估计,全国范围内至少有2000枚放射源完全失控,流散在社会上。
普通老百姓对放射源完全缺乏了解,就像不了解飞机的工作原理一样。我们买了机票,交了机场建设费,接受了安全检查,但仍然感到前途未卜,因为在走上飞机的一刹那,我们无法通过目测了解飞机的机械运转是否正常,也不清楚机组的所有工作流程是否符合规定,我们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给了一群陌生人:笑容可掬的空中小姐,神秘的飞行员,从未谋面的地勤,以及机场上那些看似严谨的安检。生或者死,安全抵达或者魂飞天外,都取决于这些陌生人是否把我们的生命当回事,取决于他们的职业水准和价值观。这就是现代生活的特点,每个人的生命安全并不由自己控制,而是依赖于一套周密运作的体系,任何疏漏、错失和漫不经心,都有可能给公众社会带来无法弥补的损失。
包头空难发生之后,人们始终在关注一个核心问题,空难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这种追问既是出于问责的需要,也是基于这样的考虑:人们想知道,民航这个原本应该周密运作的体系在哪一点出了故障?局部的还是全局性的?个别人的疏忽还是体制性紊乱?媒体除了质询空难的技术性细节之外,还对中国民航的体制磨合背景进行了对比分析,试图寻找管理方面的漏洞。
人们发现,在包头空难发生之前,民航体系已经出现了大量的事故征兆,尤为发人深省的是,包头空难次日,上航的一架同类型庞巴迪飞机又遇险返航。在惊魂未定之余,人们提出了这样的疑问:为什么民航在包头事故之后没有立即叫停同类型飞机?民航方面的解释是,21日和22日的飞机都处于运营之中,机票已经售出,所以只能飞完了才能停飞。其潜台词是,如果在空难当日就停飞庞巴迪,航空公司的经济利益会受到损失。推理下来,我们会发现这样一个行业逻辑:对于民航来说,经济利益高于乘客的生命安全。若非如此,民航方面应该立即停飞庞巴迪,同时对这一机型进行更严密的检查。说实话,得出这样的推论是非常苦涩的,但这似乎就是现实。
巨能钙中的双氧水会不会致癌?不粘锅里的特氟龙会不会有害?放射源会对人体造成什么样的损伤?飞机在什么情况下不能起飞?这些事情都是公众很难了解和懂得的。科技的高速发展在社会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认知沟壑”,沟壑的这边是少数专家和专业人士,另一边是茫然的、缺乏安全感的公众。要想不让这种客观存在的沟壑危及社会的稳定,要想让公众产生信赖感和安全感,只能由政府职能部门采取严密的、持久的、不松懈的监管,只能依托于法律对专业机构的强力问责,更重要的是,整个社会要树立以人为本、命比天大的价值观。
平心而论,这些年来,涉及公共安全的法律环境和制度建设都在向着好的方面发展,与此同时,人们对安全的敏感程度也极大提升,每当出现重大安全事故,或者暴露出安全隐患时,新闻媒体也往往会穷根究底、不肯罢休,而在这样的姿态背后,其实包含着一种信赖和渴求。与这样的渴求相对应,打造一个人本主义的责任政府就是势所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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