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时,安全管理部门下达通知书,要求停业整顿,将矿工清出煤井;13时左右,矿工们吃过午饭,又下井作业;14时左右,瓦斯爆炸,悲剧发生——
灾难:19条生命瞬间消逝
“哎呀,吓死人了,只听‘嘭’地一声响,像打炸雷似的,紧接着,烟就冒过来了!”
昨天下午,重庆市奉节县苏龙寺煤矿发生瓦斯爆炸事故时,52岁的陈吉根正在煤井里作业。今天凌晨2时许,回忆起12小时前的情形,这位曾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汉子,说话时声音仍在颤抖。
令人震惊的是,这场事故发生前大约两小时,该县煤炭工业管理局安全科曾向该矿下达整顿通知书,要求其停业整顿,并将所有矿工清查出煤井。但检查人员离开后,矿工们吃过午饭,又下井作业了。
随后,事故发生了。
事故发生后,当地一直下着中雨。今天零时许,记者沿着颠簸的运煤马路到达现场时,现场一片杂乱,闻讯赶来的附近煤井的矿工和被困矿工的家属,茫然地围着炭火取暖。临时建立的指挥部里,赶赴现场的各级领导正紧张地忙碌着,悲伤笼罩着整个山谷。
29岁的袁必云亲眼见证了事故的全过程。他的家距离煤井不到500米,事故发生时,刚吃过午饭的他正站在自家门前的地坝里。大约14时10分,他听到“就像煤窑放炮那种闷响”,随后,有一阵“灰烟子”飘出井口,然后,有人大叫“出事了”!“糟了!我当时就想,可能是瓦斯爆炸,这下子可能出大事了!”随后,噩耗传来,当晚20时左右,救援队发现一名被炸得面目全非的遇难矿工。根据经验,井下矿工生还的可能性非常小。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不祥的预感逐渐变成了现实,最终,有19人被确认在事故中死亡。
救援:县市领导迅速赶赴现场
事故发生后,附近的司毛包矿井一名叫肖桂芳的工人,立即向上级进行了报告。
15时40分,县政府办公室接到报告,16时,正在参加中心组学习的副县长田承毅带领县府办、安监局、煤炭工业局、卫生局、国土局、监察局、检察院、矿山救护队、120急救中心的相关人员赶赴现场,并于16时30分上报市政府办公厅。
田承毅率队于20时20分到达现场,立即成立了指挥部,他亲任指挥长,下设5个工作组:综合协调组、现场抢救组、安全保卫组、善后工作组和后勤保障组,并确定了新闻发言人罗启辉。同时,矿山救护队在采取局扇通风的情况下,开展救援。
该县县委书记陈孝来接到报告后,迅速带领县委副书记马洪平、常务副县长姚斌,于当晚22时20分到达现场,指挥救援和善后工作。
今天凌晨,重庆市副市长周慕冰等领导也从重庆赶至事故现场。
17日18时,抢险人员开始对煤井进行通风,20时,奉节县煤矿矿山救援队开始进矿救援,发现遇难矿工1人。从18日2时10分开始,救援队先后6次下井,共发现了18具遇难者尸体。但因瓦斯浓度过高,不得不撤出。
今天16时30分,8名遇难者遗体被运出井外。
禁令:挡不住贪婪的手
知情人士介绍,苏龙寺煤矿建于1991年,原名高治乡办煤井,曾一度停工,此后,曾以7万多元价格拍卖给私人。2000年,由高治乡(现新政乡)怡和村熊兴家换证,更名为苏龙寺煤矿。去年上半年,熊兴家和尹坤平、谷耀成、廖世地3人合伙,此时,该矿价值一跃为76万元,形成了现在的规模,由最大的股东尹坤平任厂长、熊兴家任矿长、谷耀成负责财务。
去年底,重庆市经委为该矿井换发了煤炭生产许可证。事故发生前,该矿每天约出煤四五十吨。
该煤井有一个大巷,两个平巷,发生瓦斯爆炸时,下井人员有51人,事故发生前出井4人。
事故发生在二平巷,当时正在一平巷作业的28人听到巨响后,向外逃生,他们全部逃生成功;在二平巷作业的19名矿工则全部遇难。
奉节县是全国产煤百强县之一,去年产煤量约370万吨,其中外销煤约280万吨。
此前,该县曾有大量煤窑。其中,只有200多个煤窑持有合法手续,其余的大多数是非法经营的小煤窑。
该县煤炭工业管理局主管安全执法、打击非法小煤窑的副局长张友权介绍说,目前,该县正在大规模封存、炸毁非法小煤窑,将其列为工作的重中之重,最终目标是在今年3月份内,封存、炸毁所有非法小煤窑。为确保“零目标”任务的完成,该县严格执行铁律:任何乡镇,境内如果有1个非法小煤窑,将处分分管领导;如果有两个,将勒令其辞职。按照该县此前的安排,3月19日将在汾河召开封存、炸毁非法小煤窑的现场会。
非法小煤窑猖獗的根源是其中巨大的经济利益。由于煤炭价格不断走高,吸引不少人觊觎其间,甚至不惜铤而走险。去年7月,时任该县林业局局长的罗启辉,因组织炸毁非法煤矿井,被矿井老板雇凶砍杀,3处刀伤合计缝合了43针。
按此间的行情,每吨煤的利润大约在100元左右,而那些非法小煤窑,因为省去了数以十万计的办证费用,节约了成本,其利润可高达200元。奉节最大的非法煤矿,每天的利润能超过两万元。
小煤窑投入低、效益高,风险也非常高,但在贪欲支配下,不少非法小煤窑主视生命如儿戏。同时,他们热衷于和整顿队伍“打游击”,只要执法队一走,便又偷偷开工。
在这场事故发生前大约两小时,该县煤炭工业管理局安全科工作人员,就因该矿未配备相应设备,向其下达了整顿通知书,要求停业整顿,并将所有矿工清理出矿井,但检查人员离开后,该矿依然故我。
而在去年农历4月,该矿曾发生一次事故,一名矿工被烧伤,但事故和整顿通知书,都未引起矿主和工人的足够重视。
此次事故发生后,该矿的几名老板纷纷逃逸,只有熊兴家被拘留。
悲剧:对自身生命的漠视
令人费解的是,矿工对自身安全,表现出难以置信的漠视。
陈吉根已挖煤20多年,事故发生时,他也在矿井作业。因为需要挖煤供孩子念大学,对事故后果的恐惧,未冲淡他对这份“美差”的向往:“以后我还会挖煤的。”
在当地,挖煤的收入被老百姓格外看重。在这个煤矿,根据煤层厚薄的不同,工人们将获取36元/吨~70元/吨的报酬,虽然会被抽取5%的“渣煤费”,但每月仍可获得数千元的收入。
在封存、炸毁非法小煤窑之前,挖煤工一度出现供不应求的状况,工资也因此水涨船高,有人每年甚至能获得四五万元的收入。“骑着摩托去挖煤”曾是挖煤工的一道特殊风景线。可惜的是,当他们为此沾沾自喜的时候,却没有意识到,对安全的漠视,也许有一天会危及自己的生命。
事故中,肖任明(音)曾和另两位矿工一起前往后来出事的二平巷,途中,他突然想起需要另一辆推车,转身去拿时,悲剧发生了,他幸免于难。人们津津乐道于他的幸运,但没有人想到,挽救那些无辜的性命,原不需要这样的侥幸。
今天,该县已经按每名死者5万元的标准,向家属预付了用于丧葬的补助费用,同时组织当地乡镇村干部,对死者家属进行安抚,帮助家属认领遇难矿工遗体和料理后事。这显然将给这场黑色悲剧抹上一丝亮色,但愿遇难者家属悲痛欲绝的失声痛哭,能唤醒那些矿主的良知和责任,也能唤起矿工对生命的珍视和爱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