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旦大学新落成的光华楼。
“力学如为山九仞高须加一篑,行仁若法海十分满尚纳千流”———刚刚开学的日子,几名新生正在复旦大学“任重书院”宿舍门口,边诵读边琢磨这副对联的断句,年轻的面孔上流露出一丝凝重。
9月,近3700名新生在复旦大学成立100周年之际,走进了这所心中仰慕的学府。他们将在该校首次构建的“复旦学院”,接受为期一年、不分文理的通识教育。
9月,在复旦校园,上世纪20年代建造的牌楼式木制老校门门口,相辉堂前,望道路上,新近落成的双子塔楼光华楼下,许多老校友以电瓶车代步,一路指点新校园,一脸沧桑中含着自豪。
9月,复旦网的论坛上,对复旦精神的讨论如火如荼,由刘大白作词、丰子恺作曲的校歌也被一再唱响:“复旦复旦旦复旦,巍巍学府文章焕……”
团结、服务、牺牲
———在新旧时代嬗变的潮头,革命与学术的火种在复旦生生不息
“复旦”二字,出自《尚书大传·虞夏传》里的《卿云歌》:“日月光华,旦复旦兮。”探究一所大学的灵魂,先要从搜罗它的记忆开始。
复旦大学有一个颇具象征意义的开端。1905年,中国正在新与旧的撕扯中挣扎。日俄战争在春天结束,废除科举的命令于秋初颁布。而私立大学复旦则夹在其间,在抵制外籍传教士对震旦学院的干涉中悄然诞生。
这样意味深长的新旧嬗变,把复旦推上时代剧烈震荡掀起的潮头,使它的第一声啼鸣就显出别样高亢。
1905年5月,以翻译《天演论》轰动中国知识界的严复,刚刚走下欧洲返国的海轮,就应复旦首任校长马相伯之约担任学督,将废八股、求西学的热情投给新生的复旦公学。马相伯则在演讲中教导学生:读书不忘救国,救国不忘读书。继任校长李登辉曾在一次毕业典礼中阐述复旦精神即“团结、服务、牺牲”。
团结救国与刻苦读书,服务他人与自我牺牲,追求学术独立与投身革命洪流,从此像一张纸的两个页面,淋淋漓漓地写满复旦百年。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复旦学生多数参加了革命军;“五四”运动发生后,复旦学生说服荣昌祥西服店带头停业,挨家鼓动多处商铺关门,直接促成了“六三”罢工罢市,将这一运动推向新的高潮。1932年“一·二八”事变后,复旦义勇军50余人加入十九路军,协助据守吴淞口至蕴藻浜一带防线……
上海是中国民主革命的策源地之一,复旦师生更是历次斗争的先锋。当年的“民主广场”,已是今日复旦校园里的一处风景。而被称为“解放区”的复旦新闻馆,则是许多青年学生初次接触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起点和从事地下革命工作的接头点。
一代宗师、《共产党宣言》中文版的第一位译者陈望道,在抗战胜利后主持复旦大学新闻系,因明显的“赤化”色彩,曾被列入反动派的屠杀黑名单。为了创造一个新中国,10多名复旦学子在革命斗争中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与此同时,中国学术的火种也在复旦滋生蔓延。1908年的复旦公学,优等生陈寅恪和竺可桢正同桌而读。后来,他们一位成为国学大师,一位则是中国地理学与天文学的奠基人。20年代唱响的复旦校歌,特意宣扬“学术独立思想自由,政罗教网无羁绊”,这成了复旦人持之以恒的学术追求。
按复旦大学中文系主任陈思和教授的说法,当年在经济窘迫、危机四伏的社会环境里,复旦养成了一种不卑不亢的平民气质和务实态度,着眼为社会服务,培养富有职业精神、服务意识的学生。1918年,复旦学生看到不少学龄儿童流浪街头、无力入学,便倡议利用复旦游泳池边的更衣室创办义务平民教育———这成了中国义务教育制度的最初萌芽。
脚踏实地的服务精神,与独立自由的学术追求,共同构成了复旦人精神气质的重要内容。复旦园里的气息代代传承,贯通于日常学习、生活的细节之间,如同复旦新闻系81级校友在毕业20周年聚会中频频提及的:当年的专业课与分数可能淡忘了,而难以忘怀的,是同学之间的热切沟通与激烈交锋,是复旦当年持续颇久的哲学与人文讲座,是当年一票难求的“青春奖”、“屈原奖”诗歌朗诵会,是不计学分地跑到其他系科去听自己感兴趣的课,是3108与2107教室通宵夜读的长明灯,是每晚关灯后天南海北的寝室“卧谈会”……
这种种当年并不经意的零散记忆,却可能成为滋润复旦人终生的精神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