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日上午10点50分,北京市朝阳区金台路,图书批发市场。250包新版《随想录》从货箱卸下,撕开牛皮包装纸,深蓝封面上橘红色的“巴金”签名映入眼帘。
“我明明记得我曾经由人变兽,有人告诉我这不过是十年一梦。……没有神,也就没有兽。大家都是人。”120多字的代序《没有神》手迹,赫然表达巴金的坦诚和勇敢。46万字的新书捧在手里有一种厚实的触觉,150篇文章,每一篇都是巴金对于“文革”深刻的忏悔和反思。
《随想录》曾经在80年代后期的中国文坛引发了一场历史回顾与反思的热潮,使“讲真话”成为全社会奉行与呼唤的人格品质。巴金先生离开人世这个不平凡的时刻,阅读这部被认为凝聚了巴金伟大精神的经典作品,成为人们追忆巴金的一个重要活动。
“可等到了!这几天好多书店打电话来问,光是订单就下了将近1000册。”卸完书,作家出版社门市部朱经理擦着额头的汗,长长松了口气。和图书批发市场一样急切,西单图书大厦和王府井新华书店也早已安排好专柜,虚席以待。
年轻读者小邓在图书大厦附近上班,午休时间,他再次前来寻找《随想录》。得知下午就能运到,小邓难以掩饰自己的激动。他告诉记者,从小学读《繁星》、《鸟的天堂》开始,他接触了巴金的很多作品,最喜欢的还数先生晚年撰写的《随想录》。
“他让我明白,文学不是抚慰品,而应该是言为心声的人生见证。讲自己心里的话,讲自己相信的话,讲自己思考的话。”
1978年12月开始动笔的《随想录》,在香港《大公报》副刊上陆续发表,期间受到不少非议。加上长时期的疾病缠身,以及担心报纸编辑面临的压力,巴金感到窘困。
但先生讲真话的决心是坚定的,他在《随想录》的序言里写道:“我不曾搁笔,因为我一直得到读者热情的鼓励,更多的人给我送来同情和支持……”这些支持中就有原三联书店总经理范用。
据范用回忆,1984年,他向巴金提出分册出版《随想录》的建议,“巴老很是高兴”。三年后,书一字不改地出版了,共有五册:《随想录》、《探索集》、《真话集》、《病中集》和《无题集》。
巴金研究者普遍认为,《随想录》名称由来与俄国作家赫尔岑有关。根据《巴金自传:文学生活五十年》记载,1973年,被打成“黑老K”的巴金得到允许,“搞点翻译”,他便开始翻译赫尔岑的回忆录《往事与随想》。正是这本从30年代就开始喜爱的作品给了他重见光明的信心。
北京学者李辉撰文悼念巴金先生,特别提到了《随想录》巨大的精神价值。他说:“我们必须看到《随想录》发表的具体历史环境,在乍暖还寒时节,中国思想界仍处在徘徊、迟疑的阶段,起伏不定、忽紧忽松的局势,使许多人无所适从,往往以缄口不语而为上策。但巴金没有沉默。他坚持发出自己的声音。”
新版《随想录》的出版者——作家出版社是第一次购买到巴金作品的版权,总编室主任刘方告诉记者,这次出书大家都怀着悲痛和崇敬的心情。经过沟通,巴金同意将写于1993年的《没有神》作为新版本的代序,加在三联版的序之前。没想到书还没有印完,这篇代序成了巴老的绝笔。
金台路市场的门市部,《随想录》摆上书铺,小小的店面顿时热闹起来。发行部副总经理董汶说,这次本来要1000册,现在紧急加印20000册,争取下周二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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