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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哈尔滨天价医药费事件中的关键人物,患者翁文辉的主治医生王雪原日前接受了记者的采访,他感觉自己在此事件中充当了“被人利用”的角色,并说“医德滑坡其实是体制问题”:面对生存压力,白衣天使的道德防线其实很脆弱,非常有良心的医生,另谋高就;差一点的,随波逐流;最差的,为了逐利不择手段。他还说医务界流行着“领导干部帝王化,普通医护人员奴隶化”的顺口溜。
直截了当地说,我并不认同这位王医生对“医德滑坡”与“体制”的如此关系描述。说“医德滑坡其实是体制问题”,好像是在传达这样一种意思:医生本来都是道德高尚之辈,如今道德滑坡了,是一个叫体制的东西在逼着他们这么干——事实真是如此吗?人难道不是一种道德行为的行动主体吗?显然,这种描述带着强烈的道德责任推卸意味。这样说并非想为体制辩护什么,只是为了澄清一种逻辑关系。我认为当下的医疗体制确实是一个很坏的体制,但说它坏的理由并非是“它导致了医德滑坡”,而是“它成为医德败坏的借口”——成为败德行为的借口,恰恰是一个坏体制的标志。
“医德滑坡源于体制之坏”与“成为败德借口是一个坏体制标志”两种判断,虽然都指向了坏体制,但逻辑关系是完全相反的。前者意味着医生的道德本来是很好的,是一种坏的体制逼着他们道德败坏,体制是道德败坏的施动者,他们是无辜的被动者;而后者的逻辑是人性本恶,而且在行恶后有一种推卸道德责任的本能,一种好的制度能约束人的这种恶,坏的制度不但抑制不了这种恶,反而会成为行恶的借口。
体制并不会教人行恶,也不会逼人作恶,而是人作为主体在行恶时,体制未能实施有效的约束。当一个体制很容易成为道德败坏的借口时,表明这种体制不但约束不了道德败坏,甚至连自我维护的价值基础都荡然无存了,而这正是坏的标志。
在医德滑坡中,到底是医生在行恶,还是体制在行恶?显然,肯定是医生。医德滑坡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存在,它对应着现实中许多实在的人作着实在的恶,它可以具体地表达为一个医生乱开大处方,一个主任乱改病人病历,一个护士长滥拿回扣等等,而抽象存在的恰恰是体制。体制最根本的责任在于防止人性之恶,一个好的体制往往是以“人性本恶”为制度前提从而定位于“如何抑制这种恶”,而坏体制往往坏在“人性本善”的前提预设上。无论体制好坏,人总会有恶的冲动,只不过好制度能抑制人的恶欲,而坏制度不仅不能,反而会成为作恶的借口。
所以费这番听起来有点绕的口舌论述“体制并不会教人行恶,人才是恶的主体”这个问题,源于如今在医改体制的反思中,许多“坏的东西”全都归咎到抽象的体制头上去了。从医院到医生,从药商到管理部门,都在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医改的受害者,每个冷漠的医生都借“医德滑坡是源于体制”的论调,推卸自己应承担的道德责任。
然而医院中那一个个看得见的恶行,难道不是一个个具体的人实施的吗?不错,体制是坏,但它的坏在于“未能抑制住恶”,而不在于“未能张扬善”。医德滑坡下每个具体的恶,还是要每个具体的人自己直接去承担,你没有任何借口。(曹林,青年杂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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