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煤窑兴起,大煤矿离去
一直到1989年,村民们第一次对这个煤矿产生怨言,他们的村子被挖塌了,尤其是黄元勋所在的11组,大部分民房都塌陷下去,他们不得不在山腰另建新村。煤矿出了建新村的钱,按照在宗祠里的排名,村民们很快分配好了在新村的宅基地。
新村的生活不如以前惬意,稻田被泡在煤水里,井里的水也越来越少。田不能种了,只能挖煤。三矿周围的小煤窑,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黄元勋算是村里的能人,这事也没有落后,“找几个劳力,在田头打个洞,往下挖几十米就能挖到煤,然后再给乡里的领导送去点“干股”,上边来检查,算是有个照应,有了这两条,煤窑就可以开起来了。”
事情就不像他讲的这么轻松。小煤窑开始赚钱后,要求来入股的领导越来越多,不入股的也会拿着各种发票,前来报销。在跟别人合伙又开了一眼新窑后,由于不让一个乡领导入股,黄元勋终于遭到报复。乡领导带人冲到家里,将他有孕在身的二儿媳强行拉去医院,做了人流,借口是“违反计划生育”,全家人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我们有结婚证、生育证,而且是头胎。”
黄元勋的二弟也是死于自家的小煤窑。“后来,要求来入股的领导越来越多,加上上边检查越来越严格,小煤窑又挖不了深煤,生意做不下去了。”除了大儿媳的流产,黄元勋还赚了20多万,这是挖小煤窑给他留下的两件遗产。
被小煤窑改变的,还有邻里关系。能挖出煤的地方,村民们寸土必争,看到一家人挖出了煤,很快就有人从旁边再开一个洞口,在洞底互相挖,为分界线而吵架、打架的事情充斥了村民们的日常生活。
在小煤窑的包围下,梅田三矿的日子也并不好过。进入九十年代以后,随着结构调整和国有重点矿的改造,矿务企业逐步转制和闭井,浆水村村口的三矿再也没有了“把山挖得‘咯蹦,咯蹦’响的景象。到2000年,梅田矿务局所属的9个矿终于全部闭井。
三矿闭井后,给浆水村留下了大范围的采煤沉陷区,村民们终于开始品尝疯狂采煤带来的恶果,水、田、房等基本生存条件都被破坏。做为补偿,梅田矿务局把所有的矿产、厂房、设备等资产无偿送给了当地,还拨款赔偿农民损失。广东省政府与宜章县政府签定包干协议,拨出4200多万补偿款,由当地政府具体负责补偿到户。县政府则又层层分包给乡镇、各村。
为此,宜章县成立了采煤沉陷区受损情况调查组,对受损的住宅、学校、医院、企事业单位、道路、通讯、生活供水、供电、农田、水利等进行认证、鉴定、摄相并登记造册。从那之后,谁家的田损害的多,谁家的房子坏得厉害,这些细节的争吵充满了村民们的日常生活,直接以货币形式发放的4200万赔偿款,对所有人来说,诱惑都是赤裸裸的。
2002年,本刊记者对此事进行多方走访、调查后得知,村民们最终拿到的赔偿款不到2500万元。所以,直到今天,有关农赔款的纠纷与争吵依然在各村民小组之间、村民之间、以及村民与煤矿之间纠缠不清。原本同属一个宗族的大村,也因此变得不再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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