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世界杯即将开赛,举世瞩目。中国队因技不如人,无缘参加。有中国球迷愤然,说:“中国球迷成了世界杯的看客。”
粗一看,此话似乎不合逻辑。偌大世界杯,真正上场的能有几人,十数亿球迷都是在现场或通过电视等媒体当“看客”,岂止是中国人呢?
细想一下,此话又很有自己的内在逻辑。从某种意义上看,世界大赛是一种情感宣泄与强化的场所。体育比赛成为人们情感与认同的一种寄托。试想,两队上阵交锋,有胜有负,你情感无所寄托,胜负都无所谓,种种滋味,就十分缺少成色了。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精神中,“做客”是一件颇为悲哀和惆怅的事。什么“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什么“客居异地”,“客死他乡”等等,都饱含着一种无奈。它的背景其实是中国在长远的农业文明中滋育出的一种乡土情怀。
相比之下,对于世间万物,中国人要么无动于衷,对某些事物不闻不问,要么中国人就想当“玩家”,更愿意“做东”、“做主”。清代郑板桥曾治一方印,上刻:“我为东道主”,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如今,中国国力蒸蒸日上,一些国民便萌生一种舍我其谁、处处想当玩家的“气魄”。
因为大家都想当玩家,于是近年便有了“超女”大赛一类玩家大众化的游戏。但是,这种游戏仍不可能摆脱“胜者通吃”的传统规则。这类游戏中流行了“PK”一词,原不解其意,后偶然发现,是英文“PLAYER KILL”的缩写,中文直译为“玩家死拼”,直白得有点血淋淋,让人恐慌。好在近年“重在参与”的体育精神大为普及,在诸多“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游戏中,大家玩得都还尽兴。
其实,如果从人生哲学的角度看,“做客”和“做主”大约是人生不可避免、也不可或缺的两种境界。
所谓“剧场小天地,天地大剧场”,也是这种意思。在天地间的各种大剧场中,人或是玩家,或是看客,在这件事上是玩家,在那件事上是看客。在艺术、体育等剧场中,更是少数人是玩家,多数人是看客。看客只是把情感寄托于某些玩家,便是所谓“移情”现象。看客通过“移情”,把自己从精神上异化为玩家。所以,足球比赛的规矩中常分“客场”和“主场”,据说球队在主场时常打得较好,因为有江东父老的支持。由此看来,玩家与看客的良好互动,对技艺发挥是很有作用的。
玩家和看客之间,还有一种类似“教学相长”的关系。在这种关系中,看客需要有一种学习意识,学会如何看,如何评,如何移情。更重要的是,学会如何“教”玩家。
在艺术、体育等领域,有品味的看客才能激励出有品味的玩家,有品味的玩家才能滋育出有品味的看客。所以,看客不要把自己看成一种完全被动的存在,你的品味和专业素养对玩家有一种间接的促成作用。试想,如果足球比赛四周看台上是一片粗口喧嚣,想让球队有艺术化的发挥,也难。
其实,在世界经济全球化的今天,体育比赛也有点全球化的意思,如姚明到美国打球,不少外籍球员到中国打球。这种情况多少使体育比赛中的国别认同有点混乱,也使体育比赛的专业特征更为突出。体育比赛从本质上毕竟是一种专业技艺的比赛,其中的国别认同只是衍生之物。如果体育比赛中只有国别认同,那么就不会再有体育的游戏,人类将只有真刀真枪去“PK”这一种游戏了。从这一点看,当单纯享受体育技艺的看客实际上也是一种享受。体育、艺术是如此,世间诸多事务也可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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