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5月31日黄昏。出租车司机小军在载客途中听到沈阳有很多警察被抓的消息,立刻用手机和在市公安局上班的一位司机求证。挂掉电话后,他目不斜视地说:“公安是出事了,局长刘和没事,禁毒支队的头和沈河分局局长被抓了。”
他刚刚获得的这个消息,在两个月前已传遍沈阳公安系统上下,引发一场内部震荡。公安局上至分局局长,下至禁毒支队骨干等一批民警,涉嫌为毒贩宋鹏飞(音)充当“保护伞”,因宋鹏飞在广州落网而暴露,一起国内罕见的公安干警涉黑涉毒丑闻内幕由此被揭开。
一位熟悉该案的沈阳市公安局警官向记者证实,被指涉案的公安局高层人物能够确定的有3人,分别为沈阳市现禁毒支队队长陈鑫、沈河分局原局长曲月福、现局长张保华。
目前他们在公开场合集体消失,之前这3人均被撤销原有职务。新任禁毒支队队长是王效伟,5月中旬通过当地媒体公开亮相。沈河分局局长也已易人。
沈阳公安局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警官证实,公安内部传闻,张保华、曲月福、陈鑫3人正在接受双规,但尚无法确定他们接下来将面临的是刑事处罚,还是党内纪律处分。
此外,原沈阳市局禁毒支队支队长李锡贵也被传言涉案,这个沈阳禁毒界赫赫有名的功臣目前下落不明。
专案组成员24小时随时待命
由于涉案人员众多,且涉及公安内部警员,此案由中纪委和公安部直接负责。去年6月7日,两部委正式成立专案组,介入本案调查,因此本案被定名为“607案”。目前这个专案组成员共有200余人,分别来自辽宁省公安厅、省内各公安机构各部门,该专案组成员被要求24小时随时待命。
辽宁省公安厅一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警官说,这些专案组成员被分成若干小组,每组分别负责调查部分案情,他们被要求对工作内容高度保密,彼此之间不能随意沟通工作进展,因此,即便是专案组成员,也不可能完全了解所有案情。
虽然专案组在去年已经成立,但本案消息最近才在沈阳流传,还是始于两个月前专案组启动的大规模抓捕行动。据一位接近专案组的知情者透露,截止到目前,已有百余名警员“被抓”,但这位知情者没有确定“被抓”的具体含义,至于将会有多少警员最终被认定参与犯罪,外界目前无法获得更多信息。
“现在这个案子的情况是,如果谁向媒体透露消息,谁丢饭碗。”辽宁省检察院一位工作人员在拒绝向记者透露案件进展时表示。辽宁省公安厅一位工作人员则强调,此案还在调查过程中,不便接受采访。不过等结案后,经省委同意,可能将通过新闻发布会的形式公开通报此案。
毒犯与公安局长相交数年
此次出事的公安干警,除了市局的部分人员外,基本集中在沈阳市公安局沈河分局,这与宋鹏飞发迹于沈河区的五爱市场颇有关联。
沈河区位于沈阳市中心,辖区内有清太祖努尔哈赤修建的皇宫(沈阳故宫)、沈阳市政府机构和五爱市场。虽然辖区面积仅为19.6平方公里,却是沈阳的政治、文化、贸易、金融中心。
从1983年建造至今,占地约15万平方米的五爱市场始终占据辽宁省第一大贸易市场的位置,以强大的辐射力拉动着周围地区餐饮、娱乐、物流业的繁荣。
上世纪80年代,宋鹏飞在这里靠做托运生意,赚到了第一桶金。因为他离开沈阳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五爱市场的商户对宋鹏飞这个名字已经非常陌生。据当地对他仍有印象的老人说,宋鹏飞曾因犯罪进过监狱,上世纪90年代出狱后,去了广州,后来就听说在广州网罗了一批有犯罪前科的东北人,做起了毒品生意。
因为熟悉托运行业,宋鹏飞利用托运的方式,经常从广州往沈阳寄送冰毒、摇头丸,然后通过沈阳流散东北各地,沈阳市公安局一位警官说:“宋鹏飞采取在托运货品中夹带少量毒品的做法,使警方很难察觉。”
据了解,自1995年到2003年间的统计数据,沈阳发生涉毒案件11762起,在辽宁的14座城市中,涉毒事件数量很多。
毒品给宋鹏飞带来了丰厚的利润,出手阔绰的他渐渐赢得了沈河分局领导层的好感。“局长和宋鹏飞关系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沈河分局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中年警官说,宋鹏飞常常请大家吃喝玩乐,和两位局长的关系都不错,“不过和这种人走得太近,一把握不好就容易出事。”
三个发案版本
与官方封锁消息相对的是,对于本案发案原因,在当地公安内部流传较广的有三个版本。
一个是在去年,宋鹏飞过生日时,广邀各路人马齐聚广州庆贺,在被邀之列的沈河分局局长张保华,拿着宋鹏飞为他们预订的往返飞机票,也带着手下飞抵广州赴宴。酒宴上,喝多了的张局长端着酒杯走到宋鹏飞面前,一边敬酒一边称:你就是老大,你说放谁就放谁,你说抓谁就抓谁。混在敬酒队伍中的人拍下了这个场面,公安部上层看到后,深为震怒,开始彻查沈河分局,牵出本案。
另一个版本较具戏剧性。去年,宋鹏飞不知因何事与广州当地黑帮发生争斗,混战中,两帮人马动刀动枪,打死一名成员。警方查案时,在案发现场找到一枚弹壳,依据弹壳的弹道轨迹,发现这枚子弹来自警用枪支,而根据记录,涉案枪支属于沈阳警方,随即顺藤摸瓜从广州追到了沈阳。
第三个版本的案发地位于沈阳。去年,沈阳一名富翁突然死亡,被警方认定是自杀,悲痛的家属认为,有足够理由可以否定自杀的可能性,应判定为他杀。在和当地警方争执不下的情况下,家属通过特殊途径直接找到公安部上层,要求重新调查该案。结果,公安部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了沈阳警方存在和毒贩勾结的情况。
涉案警官曾为禁毒功臣
目前已不见踪迹的前禁毒支队支队长李锡贵,曾经是沈阳市禁毒干警中赫赫有名的功臣。
沈阳市公安局禁毒支队是东北地区最大的禁毒警察队伍,近几年来,李锡贵作为禁毒支队支队长,直接领导沈阳9区分局的禁毒大队,几乎每年都能取得功绩显赫的破案成果。据当地媒体评价:沈阳禁毒支队一直是个“生产”英雄的基地。
沈阳警方曾经一举破获“1·26”特大国际走私贩卖冰毒案,一举抓获该案全部3名境外毒贩,其中包括两名被境外某国长时间通缉的头号毒贩,并缴获大量冰毒。
此前沈阳警方还曾在青岛、大连警方的配合下,破获“10·8”特大制、贩冰毒案。在这些行动中,时任禁毒支队支队长的李锡贵,时常出现在破案第一线,作为这些案件的直接负责人,警方的每一次胜利无疑都为他个人增加了一份功绩。
据了解,在陈鑫出任禁毒支队支队长后,年纪已长的李锡贵退居二线。
今年51岁的张保华,24岁加入中国共产党,拥有党校大学学历,去年7月,在沈河区人大会议上被选为沈河区政府副区长后调离公安局。张保华和曲月福共事多年,两年前曲月福局长退休后,当了十多年副局长的张保华才被提为正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