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成都9月13日电题:七条小船挽救红军——再现巧渡金沙江全过程
新华社记者刘永华、樊永强、吴杰
2006年7月7日,94岁的老船工张朝满告别了人生。至此,当年帮助红军巧渡金沙江的36位船工全部辞世。
较量
在老红军黄家祥的记忆里,遵义会议后的那个春天是自长征后心里最明朗的日子。
四渡赤水,南渡乌江……黄家祥说:“红军就像忽然获得了新生命一样。”
1935年4月6日,红军兵临贵阳。与神出鬼没、从容进击的红军相比,处于对决另一极的蒋介石如坐针毡。
守军仅一个团的贵阳城乱作一团,坐镇督战的蒋介石急调滇军入黔。
而这,正中毛泽东的下怀。
重重敌军间,红军反向穿插,乘虚直进云南。
“红军进军之迅速,甚至连国民党的侦察飞机也不相信。”89岁的杨世林当时是红1军团警备连的战士。他记得部队行军到云南马龙时,天空出现了国民党一个中队的飞机,“但没扔炸弹就又飞走了,后来才知道,原来敌机根本就没料到红军已深入云南腹地。
4月27日,红军逼近昆明,前锋离城仅7.5公里。昆明守军顿成惊弓之鸟。
“因为城内空虚,‘云南王’龙云惊恐万分,不敢离城一步,死守待援。我们则在城外养精蓄锐,洗补衣服,编打草鞋,还扩充了不少新兵。”杨世林说,“从遵义出发后,三个月连续行军作战的疲劳全部解除。”
然而,红军的意图并不在昆明。
国防大学教授徐焰说:“毛泽东只想使蒋介石和龙云调回更多的军队保卫昆明,如同威逼贵阳时一样,他的目标是北渡金沙江。”
蒋介石果然从金沙江附近撤回3个团保卫昆明,一下子使金沙江变成了几乎不设防的地带。
4月29日,红军总司令朱德发布抢渡金沙江命令。毛泽东提议,兵分三路,以每日不少于50公里的速度,飞奔最近的三个渡口——龙街、皎平和洪门。
直到此时,蒋介石才如梦初醒,认定红军“必渡金沙江无疑”,急忙下令毁船封江。
夺船
绕过昆明的红军飞驰电掣,全速插向昆明西北200公里外的金沙江。
“当时,部队提出了‘渡过金沙江,庆祝五一劳动节’的口号,并编了一首渡江动员歌教大家唱。”直到今天,杨世林还能记起那激动人心的歌声:金沙江流水响丁当,我们红军来渡江……
1935年5月1日,注定要成为红军长征途中富有戏剧色彩的一天。
承担中央红军左纵队开路先锋的红1军团2师4团兵分三路,乔装成中央军奔赴云南禄劝、武定、元谋三个县城,受到3县县长和军警官绅的“热烈欢迎”。
红4团政委杨成武生前回忆:红军一天中一枪不发就拿下了三座县城,并控制了龙街渡。
担负中路夺取皎平渡任务的是中央纵队干部团。
“干部团成员都是排以上干部,一直担任着警卫中央机关和首长的任务,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使用。”军事科学院长征史专家徐占权说,1934年10月长征前夕,中央红军把苏区红军学校进行合编,改名为干部团,随军办学。
5月2日,红军总参谋长刘伯承亲率干部团先锋营,以一昼夜行军100余公里的速度,于第二天赶至皎平渡。
红军渡江纪念馆管理员张绍学告诉记者,皎平渡当时由彝族金土司管辖。接到“封渡”命令,金土司派人把所有船只都划到了北岸四川境内藏了起来。半夜时分,金土司的弟弟金利汉犯了大烟瘾,派一个长工划船过来拿大烟,正好被赶到渡口的红军逮了个正着。
在当地船工的协助下,红军又从水里捞出了一条破船,用布把漏洞塞上。
乘着这两条小船,24名红军连夜过江,迅速控制了对岸渡口,并相继缴获了4条大船。
刘伯承兴奋地电告军委:皎平有船只6艘,每日夜能渡1万人。
张绍学说,后来红军又找到一条打鱼船,这样就有了7条渡船。
蒋介石和龙云万万不会想到,为了一口大烟,他们丢掉了一个渡口。而对于几个月来一直寻机北上的红军来说,则走活了毛泽东所说的“最关键的一着棋”。
抢渡
“敌军飞机天天在江面上低飞侦察,局势非常严峻。”杨世林说,抢占了上游龙街渡的红1军团和下游洪门渡的红3军团,都因船小水急,渡江未能成功,狭窄的皎平渡成了红军唯一的生路。
红军来到渡口时,张朝满23岁,家中兄弟6人都在金土司家当船工。去世前10天,老人在金沙江畔的家中接受了新华社记者采访。
“红军找到了我大哥张朝寿,给他讲‘我们是穷人的队伍,要让穷人过上好生活’,并请他帮忙渡江。”张朝满回忆,“后来,我们在当地找来30名船工,加上我们兄弟,总共是36人。每船6名船工,3人一班,来回划船10次,人歇船不歇。”
“大船可渡60人,小的能渡11人。”张朝满说,有些船已破烂,水不停从船底浸入,每次来回,都要将船中水倒入江中,才能复渡。
而就是这7条破旧船只,承载起了2万红军的命运转折,也承载着中国革命的前途。
“红军纪律非常严明,渡江指挥部规定,多一人不行,少一人也不行。”张朝满清楚地记得,“刘伯承拄着拐杖,就站在江边的‘龙头石’上指挥,渡江快而不乱。”
“我们连日连夜划呀划呀,手臂划肿了,脚也站酸了,可是精神上无比愉快,老感觉有使不完的劲。”张朝满说,尽管红军当时给养困难,还是杀猪宰羊,优待船工,“红军喝粥,我们吃肉,每天还发5元工钱。”
5月5日,军委纵队渡江完毕;5月7日,红3军团渡江完毕;5月8日,红1军团渡江完毕……
“主力红军能够安然渡江是与‘铁屁股’后卫分不开的。”徐焰说,毛泽东在赴皎平渡途中,经过禄劝县石板河时,看到这一带地形险要,又是追敌必经之地,即决定红5军团在这里布防阻敌。
5月6日,向皎平渡急追的国民党先头部队一个师遭到红5军团痛击,止步不前;5月7日,追敌一万多人蜂拥而来。
时任红5军团机枪排排长的黄家祥回忆说:“我们一直坚持了5天,阵地仍坚如磐石!”
完成掩护任务后,红5军团迅速脱身,于5月9日顺利渡江。
至此,2万多红军全部渡过金沙江。
“第二天,国民党大队人马才赶到南岸,渡江船只已被红军全部凿沉炸毁,他们只好望江兴叹!”89岁的杨世林对70多年前那戏剧性的一幕记忆犹新。
与血染湘江的惨痛教训相比,从容飞渡金沙江对已经征战了万余里的红军将士来说,留下的更多是轻松幽默的印记。
黄家祥回忆:“渡江后,我们在会理观看了军团政治部‘猛进文工团’演出的话剧《一只破草鞋》,辛辣讽刺了敌人追击千里,被拖得丢盔弃甲,而所得到的只有红军丢下的一只破草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