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跑官要官在一些地方成为风气的时候,陕西宜君县委书记熊晖贴出了告示:跑官要官别找我。
县官告示:跑官要官别找我
宜君县,位于陕西省铜川市北部,总面积1531平方公里,总人口10万人,其中农业人口8万人。或许是因为这个县面积太小了,所以在地图上找到它是很不容易的,甚至在问到陕西朋友的时候,竟然有很多人也不知道。
但是自打2006年8月份,媒体报道了该县县委书记熊晖“出告示躲跑官”以后,该县及县委书记已然成为“众议”的焦点。
中央部署,全国省、市、县、乡四级党委领导班子将在2006年下半年至明年初完成换届工作。根据陕西省和铜川市安排,7月下旬以来,宜君县乡镇党委领导班子换届工作全面展开。
但换届刚一开始,县委书记熊晖就没法休息好了,那些为了个人升迁而带着礼物找他的人络绎不绝。
面对来访者,熊晖做出了自己的回应,在休息室大门和卧室小门贴两张告示:跑官要官别来找我。从酝酿、成文到打印、张贴,熊晖一人很快全部搞定。
“告示”的标题为“敬告来访者”,正文如下:本处系本人休息之地,凡属干部个人职务调整等事宜,一般不予接洽,敬请谅解。有上述事宜的来访者,按以下办法办理:凡推荐或自荐要求变动职务者,一律到县委组织部向部领导面谈,并填写干部推荐表;凡携带财物的来访者,请自行带回,否则一律取消请托人及本人考查资格;县级领导推荐干部,也应先填写好干部推荐表,方可接谈。以上敬告望周知。
此贴一出,情况有了很大转变。熊晖说:告知书张贴出去后,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上门跑官要官者少了,说情的少了,我也能休息好了。
宜君2006年的乡镇换届7月25日开始,8月2日结束。仅仅一个礼拜,乡镇换届全部结束,在陕西省,是最快的。
对上任后的第一次乡镇换届工作,熊晖比较满意。在宜君,这次换届选举的公平公正也得到了干部们的认可。34岁的刘战杰经过群众推举、全票通过就任了西村乡主持工作的副书记,他说自己此前压根没想到会当选。而另一个镇的新当选镇长,以前还没有和熊晖说过话。
告示在换届结束一周之后,产生了更广泛影响,引发了网民的热烈争论。赞赏者有之,批评者也不乏其人。
民意:反跑官告示不如制度
2006年9月7日,从西安沿西黄公路行程127公里,《小康》记者来到位于海拔1450多米的龟山山梁上的宜君县城。狭长的县城大约有1万人居住,只有两条大街,大街上到处跑的都是被当地人称为“蹦蹦”的小三轮摩托车。上车1元钱,3块钱可以绕县城一圈。
记者在县城随机发放了120份调查问卷进行民意调查,共收回有效问卷116份。被访者包括公务员、教师、工人、农民、离退休老干部、私营企业主、个体小老板等。
《小康》调查,对于书记贴告示躲跑官的事情,70%的人表示听说过,但很多是事后在电视台看到的,并不是通过报纸或者网络,因为地处偏僻,全县也没有一个售报亭,惟一的一个新华书店也不出售报纸。只有少数几个年轻人是在网络上看到该则新闻的,一位受访者说自己是到西安走亲戚时看到报纸上报道的。更多的人,则是靠人际传播。尽管如此,仍有30%的人没有听说过。
换届造就百万富翁?
调查中70%的人认为宜君腐败现象依然存在,并且问题比较严重。调查中显然可以感觉到人们对于贪腐的不满情绪。一位退休的国企中层领导说“现在有些地方搞一次换届,县委书记就能成百万富翁,报道不是很多吗?有些还不止百万。这可是赚钱最快的一种方法。”
对于应不应该跑官要官,90%的受访者认为不应该。
但部分受访者说,县委书记毕竟一个人,他怎么可能过问所有的人事任命?所以当问及“县委书记贴出告示后能否制止跑官要官?”40%的受访者选择“能,但效果不明显,”42%的人选择“没什么变化,”选“能,很有效”的只占18%。
尽管有些人对书记的政策效果持怀疑态度,但是绝大多数的人对县委书记本人持肯定态度。只是对这一做法能持续多久持观望态度。一位受访者认为,“这种政策只是一时的,换个人就不一定是这样了”。
“说没有官场潜规则是不现实的”
针对熊晖的告示,有网民评论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但也有人说熊晖的行为揭开了官场的潜规则。对潜规则问题,熊晖说:“你说它有,它肯定有,说没有是不现实的。对我来说,很多潜规则,如果不影响我正常履行职责,过去的一些传统习惯,我也愿意遵守,而且尽可能地把它们变成显规则。但如果它们直接影响了我履行职务,影响了我处理问题的公正性,那我只当不知道这个潜规则。你们愿意遵守就去遵守吧。我不就是个不成熟嘛!”
而对于官员的升迁,熊晖没有按所谓的潜规则走,而是提出“堵住后门,敞开前门。”
很显然,熊晖的做法是老百姓所支持的。调查中71%的人认为,一个理想的官员清正廉洁最重要。选择个人能力的占31%,选民众支持的占26%,选人脉关系仅占5%。在这里百姓对清官的渴求是十分强烈的,当地一位退休干部说“我们需要包文正啊。”
只有制度可治本
问卷中“您认为官员升迁需要具备的条件(可多选)” ,70%的人选择“实实在在的政绩”,选足够的金钱的约17%,选人际关系的占到15%。
但潜规则并不是没有生存空间。在调查中,很多人觉得潜规则的影响仍然会很强。在回答“您觉得当地官场跑官要官的现象变化如何”时,29%的答卷人认为“比原来更严重”,40%的人认为“基本没变化”,只有30%的人认为“会比较少了”,认为“没有了”的仅占1%。
97%的人认为以后干部还会跑官要官,认为不会的只有3%。
当问及“如何从根本上制止跑官要官(可多选)?”的时候,绝大多数的人选择“法律武器”,占到69%。而选择加强“官员道德教育”的只有15%,而认为应该加强“舆论监督”的占到40%。
采访中熊晖多次问到记者其他地方有没有好的制度性的做法。“我一直试图减少自己的个人行为,还是要拿制度办事”熊晖说。
熊晖其人
熊晖,祖籍湖北武汉。父亲是普通的银行职员,当年支援大西北,从武汉迁到了陕西。1965年,熊晖出生于陕西长武县。
早年熊晖在陕西共青团系统工作数年,后在陕西省省委党校作了12年教师(1996年评为副教授),并曾任党建教研室主任。他写过教材,编过书,以前讲课,讲的内容就是“如何当好县委书记”。
2006年6月,作了3年宜君县县长的熊晖被任命为宜君县县委书记。一个月后,熊晖贴出了告示。
“有人带着东西来找你,收下吧,违反原则和纪律;拒绝吧,让人下不了台。告示贴出去,大家一视同仁,既不许说情,又不许带东西。”熊晖有些无奈。
对于此举的目的,此前熊晖曾表示:是要在党政干部中培养“风清气正”的品质,刹住跑官要官的歪风,堵住后门,敞开前门。具体说就是在选人用人过程中不搞暗箱操作,不任人唯亲。让有能力有真才实学的人通过正常的程序上来,让跑官要官者无投机的机会。
因为家眷都在西安,熊晖一人住在宜君,“贴告示”时家人还不是很清楚。但随后他收到妻子从西安发来的短信:“就此为止,当心别人的嫉妒。”他回短信说:“我完全同意。”
谈到为官理想,熊晖告诉《小康》说:“我只是想做个比较清醒的官员,理性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