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网1月12日电 台湾倒扁总指挥施明德昨天再次发表《自囚日记》。以下为日记主要内容:
我一生中有许多流泪的经验,下跪的经验只有两次。两次面对的是完全不同的时代感。其差异之大有如一觉醒来,在镜子里面发现自己成为另一个人。
下跪的确只容许是时代性的,我很庆幸自己的两次下跪,都未曾离开我所生存的庄严时代,在我行将进入人生黄昏的时刻,我也真心感谢哺育我的时代。
我成长于两蒋独裁年代,在窗户缝隙窥见“二二八事件”处决人犯的记忆,构成我童年最重大的阴影。
1980年美丽岛大审中,我提出五万字的政治遗嘱作为答辩。我以极沉重的心情写下自己:
我是个卑微的、被统治的台湾人,我应献身于解放台湾人民的工作。
我也是一个平等地位的世界公民,我应致力于全人类的和平事业。
第一次我跪在我的母亲面前,恳求她让我去念军校。在那事前我已经酝酿了一段时间,那天下午之前几天我也在脑海中多次搬演哀求母亲同意的画面。她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纳凉,我轻手轻脚走上去跪了下来,把她吓了一跳,我告诉她我的决定,她哭了。
“为什么呢?”她问。
“我要掌握军权,推翻蒋介石独裁政权!”
“你会死的。”
“我不怕死。”
“我会失去儿子啊!”
“你有五个儿子,就算失去一个,你还有四个啊!”
年轻的我跪得非常坚定,尽管看见妈妈泪流满面,最终还是伤了妈妈的心,她临死还牵挂着狱中无期徒刑的儿子,但是时代感像是一个大磁铁,紧紧吸住我的膝盖,我就是无法站起来。
那是年轻人的赴死之跪。我当然不会感谢两蒋的独裁,但个人倒并不恨,因为它让我感觉到一个时代,庄严残酷。半世纪后,我又再度下跪,却是喜极而泣的新生之跪。
“感谢上帝,感谢上苍赐台湾这样可爱的人民。台湾人民胜利了!有了这样的自主公民,台湾一定可以捍卫我们的民主、和平、人权和主权!”2006年“九.一五围城”之后,我再也没有恐惧了。我已经死可瞑目了。
我登上台北火车站广场搭起的高台,站定了,眼睛所见都是人。更远的地方,还是人,红通通的人。所有人都激动到不知该说什么,任何言语都已经多余。
台湾新生了,再也不怕面对任何问题了,贪腐、滥权、蓝绿、统“独”…只要给人民时间,人民都可以自己解决了。五十年来我们终于走到了民主成熟的时候,我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可以活着见到这一刻。
在百万人民面前,我感觉到的竟是从所未有的敬畏,我知道:天看见了!
天看见了!泪水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只能任它在风雨中恣意流淌,台湾人民胜利了,我脑中空空洞洞,除了下跪什么都不会做了。跪在那里的,仿佛不是自己。
不再是年轻瘦削,一心赴死的自己,甚至不再是义愤填膺、发起反贪腐倒扁运动的自己。我的一生扭曲挤压成为剎那,我的时代高速飞转、停格在人民纯真润湿的眼瞳中。直到现在,我才能写下我人生第二次下跪的感受,相信我,台湾人民,你已经穿越五十年历史胜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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