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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报记者独家专访中国丝绸博物馆文保科学家周旸
三星堆“祭祀坑”首次发现丝 它和蜀锦有关系吗
2021年03月22日 07:57:17 来源:浙江在线-钱江晚报 特派记者 马黎 发自四川广汉

  浙江在线3月22日讯 在三星堆遗址考古新发现信息量极大的发布会上,有一个惊喜,也是一个重磅的“第一次”——第一次在三星堆“祭祀坑”里发现丝。

  而这个“第一次”,是来自杭州的文保科学家实现的。

  钱报记者跟随纺织品文物保护国家文物局重点科研基地(中国丝绸博物馆)主任周旸飞到成都,见证这一刻。

  三星堆“方舱医院”外,6个Logo其中一个,就是橙色的“帛”字——是中国丝绸博物馆(以下简称国丝)的Logo。

  丝绸在四川历史源远流长

  却未见过唐以前的实物

  自从三星堆发现第三个“祭祀坑”开始,便开过很多次专家论证会。专家们准备做三星堆“祭祀坑”的考古发掘应急保护方案,很多学科门类的专家都来了,青铜、玉器、象牙器等等,周旸代表纺织品领域。

  大家有个共同的意识,如何弥补遗憾?能不能找到除青铜、象牙、玉器、金之外的一些有机质?大家最终想恢复到“祭祀坑”这个语境里,3000多年前,怎么做祭祀的,有场景感的,有画面感。

  周旸印象很深,四川的考古学家想找丝绸。为什么?众所周知:蜀锦。四川古称“蜀”,这个字,就跟蚕有关系。许慎在《说文解字·目部》里讲 :“蜀,葵中蚕也,从虫,上目象蜀头形,中象其身蜎蜎。”蜀国的得名与其最初养蚕有关,实际上,“蜀”的称谓,是中原统治者对生活在四川盆地的蚕丛一族的一种称呼。

  蜀锦,大名鼎鼎,又因产于蜀地而得名,历史悠久,为我国三大名锦之首。

  这次发布会上,周旸也梳理了丝绸在四川的发展史——

  西周时,蜀已向周王朝进贡蚕桑制品。春秋战国时,四川的蚕桑业已达到一定的规模,成都百花潭出土的战国铜壶上的采桑图,反映出当时十分繁忙的蚕桑生产情况。秦统一中国后,迁山东六国豪强至蜀,其中不少人是工商业奴隶主和奴隶工匠,他们带去了中原地区先进的丝织技术,尤其是“织文(织锦生产)”技术,为蜀锦生产的发展打下了基础。

  两汉时期,四川的蚕桑丝织业更为兴盛。四川成都和德阳的汉墓都出土有桑园画像砖,说明蜀地十分重视蚕桑的生产。先秦时蜀地已设“锦官”。汉代宫廷和官府对锦帛的需求量大增,在成都东南隅围城建织锦工场,委派“锦官”督造,称为“锦官城”。

  蜀的丝织中心在成都,成都有锦江——濯锦之江称为“锦江”,买卖蜀锦的集市称为“锦市”,织锦工人居住的地方称为“锦里”,官员住处称为“锦官驿”,可见当时织锦之盛。

  2000多年前,蜀锦是奢侈品。

  不过,唐初以前的蜀锦,目前并没有确切的实物材料。汉代虽然发现了织机,但没有发现丝。三星堆遗址距今超过3000年。会有吗?

  首次见到三星堆青铜器

  她就感觉到“上面有丝”

  对周旸来讲,找丝这件事,有三种语境,通俗说,三个地方。

  一个在遗址里。遗址代表什么?代表现实中的生活场景,它更世俗。

  另一个是墓葬里,大家可以看到一种丧葬习俗。

  更高层面的,就是在“祭祀坑”,天地人神相互沟通的一个地方。如果在三星堆这样大规模的“祭祀坑”里找到丝,某种程度上说明了丝的另一种功能,一种形而上的功能。

  多年前,周旸去三星堆博物馆,那时候正在建一个现场的考古保护中心。她看到青铜立人衣服上的纹饰,觉得是丝绸,绣,或者编织物。

  再往后走。她一直盯着青铜器看,青铜器是很有可能保留丝绸的。她指着一个铜泡钉——青铜面具上的一个组件,“这上面肯定有丝”。

  2020年9月14日,四川省考古研究院的工作人员带着16件青铜器及表面残留物来杭州,进行微痕检测。很快,国丝的专家就给出了一期报告:16件青铜器中,有5件发现了蚕丝。

  这件铜泡上,测出青铜器表面曾经附着过丝绸,而且能清晰地看到组织结构。

  这是一件绮,“遍身罗绮者”的“绮”。而且能看到浮长,说明是织造的,上织机织的,而不是编织的。这是一块大面料里的残片——实际上,这块残片比米粒还小。

  “祭祀坑”里发现丝

  一定程度上印证丝绸的起源观念

  去年12月底,研究团队开展4号坑灰烬层取样和多光谱信息采集工作。灰烬层,是一场大火烧过后留下的灰烬。有机质在高温缺氧情况下,就会被“烧”成炭,这个过程就是“炭化”。不同的物质,所需温度和时间都不一样。能让青铜器烧到变形、熔化,显然温度更高。陈显丹告诉记者,这次还专门请来了消防人员,“可以根据物体被烧的程度,判断温度,温度高的可以达到1000多度。”

  灰烬层呈现斜坡状堆积。国丝的研究人员取样,贯穿整个灰烬层取了三块样,手掌大小,用锡箔纸小心地包回杭州——用锡箔纸可保护样品不受污染。

  回到杭州后,他们用酶联免疫技术进行检测,没有发现明晰的组织结构,但发现了丝蛋白的残留物——强烈的丝蛋白信号,周旸这样形容。

  没错,烧了丝绸。但周旸更进一步的目标,是找文字,丝绸上的文字。当时的书写材料,有朱砂(丹书)、炭(墨书),还有漆(漆书)。其中一块灰烬里,确实发现了朱砂,但还不能和文字挂钩——在三星堆“祭祀坑”里,朱砂大量出现,很可能是抛撒下去的。周旸希望在青铜器上发现的朱砂颗粒中找到线索。

  但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知道,那场盛大的祭祀仪式中,人们烧了大量丝绸。

  “我们在不一样的语境里,找到了丝绸的另一种功能,这比在墓葬里面找到丝让我兴奋多了——因为把丝绸提升到一个相对比较形而上的精神层面里面,对丝绸在中华文明史里的地位,通过科学认知能够提供考古学实证,同时更强调了丝绸5000年的发展史:初级阶段,它是用来沟通天地人生的媒介。”

  在“祭祀坑”里发现丝,也在一定程度上印证了丝绸起源的观念。

  周旸说:“为什么中国人要驯化野桑蚕呢?最初的动机何在?这其中就涉及到丝绸起源的文化契机。蚕即天虫,沟通天地,启迪生死。或许,中国丝绸就是诞生在早期天人合一的文化背景上的。因此,丝绸起源的最初动机并非为了经济的日常服用,而主要是事鬼神,有着特殊的含义。因为蚕是一种非常娇弱的生物,极易受到自然界恶劣环境的伤害。为了保证天地之路的通畅,为了使人们所敬重的蚕蛾能循环轮回,先民们开始建立蚕室来对其进行精心的饲养,养蚕的发明也是在中国特有的文化背景下开始的。”

标签:祭祀;祭祀坑;蜀锦;蚕桑;丝绸起源 责任编辑:牟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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