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5日，伊拉克库尔德自治区正式迎来独立公投。此举直接关乎伊拉克等国的统一或分裂，可能令中东动荡的局势更为混乱，因而遭到周边各国及域外大国几乎一致的公开反对。库尔德人的百年建国梦想能否实现、代价几何，目前仍是未知数。

　　“大部分库德人想圆建国梦”

　　9月24日，伊拉克库尔德自治区重镇基尔库克的人们在焦虑和不安中等待公投日到来。

　　“我将投票支持让我们的人民获得自由。”当地戒备森严的市场上，支持独立的库尔德族战士穆罕默德·里兹格告诉法新社，“它（库尔德自治区）在阿拉伯复兴社会党和阿拉伯人控制下度过了艰难的岁月，正因如此，我们想要自由。”

　　当地的阿拉伯族理发师阿玛尔则满心忐忑，希望什么都不要发生。“人们都感到害怕……我们在这里生活10年了，看到的总是战争，已经受够了。”

　　来自土库曼斯坦的服装店主西萨也反对独立，他说：“如果库尔德人在这一地区建国，邻国都会关闭边境的，生活将变得艰难。人们要如何维生？库尔德政府连公务员的薪水都发不出来，它以后该怎么办？”

　　在库尔德自治区首府埃尔比勒，气氛热烈得多。此地是发起公投的自治区政府主席马苏德·巴尔扎尼的大本营，城中到处飘扬着库尔德的旗帜，大部分民众表示会去投票，也有些人担心未来的局势。30岁的劳工苏莱曼对法新社说：“大部分库德人会投票支持独立，完成建国梦想。我们担心的是敌人对我们抱有邪恶的居心。”

　　当地时间9月25日上午8时，独立公投开始，投票到下午6时告终，最后结果将于投票结束的72小时后公布。据英国路透社报道，库尔德人投票非常踊跃，据投票站关闭前一小时的初步统计，投票率已达到76%。

　　法新社称，初步计票显示，库尔德自治区的多个城市有九成以上的居民投票赞成脱离伊拉克，其中阿克里地区多达99%的居民赞成独立，在阿马迪耶也达到98%。

　　独立之路崎岖坎坷

　　库尔德人是中东西亚地区最古老的民族之一。当代库尔德族总人口接近3000万，仅次于阿拉伯人、突厥人和波斯人，是中东第四大民族，也是唯一没有建立自己国家的主要民族。他们四处流浪，饱受歧视。

　　库尔德人追求独立的历史超过百年。早在1880年，其民族英雄乌贝杜拉就曾发动大规模起义，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库尔德人为争取独立付出了惨重的代价。1978年库尔德工人党成立，以库尔德民族主义和社会主义为指导思想，希望通过政治和武装斗争建立独立、统一的库尔德斯坦国家。

　　然而，由于环境和策略上的种种问题，其独立之路格外艰辛，族内分裂出若干派别，彼此甚至大打出手。库尔德工人党被土耳其和美欧视作恐怖组织，该党领袖被逮捕后，丧失了统一领导的库尔德人陷入四分五裂。

　　在国际舞台上，库尔德人未能争取到巴勒斯坦解放运动那样的国际关注与支持。当阿拉法特在联合国大会上发表演说时，库尔德人的领袖正被土耳其军队驱赶得四处逃窜。

　　1991年海湾战争时期，萨达姆用毒气弹镇压了伊北部库尔德族的起义。不过，美英法划设禁飞区令库尔德人得到了喘息之机，并借机壮大。2003年萨达姆政权被推翻后，在西方国家支持下，库尔德自治区在伊北部成立，前所未有的自治权令陷入低谷的民族独立运动再次焕发生机。

　　口头警告与武力威胁

　　恐怖组织“伊斯兰国”（IS）的崛起，让库尔德人看到了翻身的机会。相比于丢盔弃甲的伊政府军，“为自己而战”的库尔德人打得热血沸腾。

　　在叙利亚战场上，面对拥有坦克和大炮的IS武装，库尔德军民死守小镇科巴尼，与极端分子展开白刃肉搏。仅凭一人一枪击毙了220名恐怖分子的狙击手穆萨阵亡后，他的墓碑上写着“科巴尼的英雄”。库尔德女战士并不以长袍面巾示人，而是扛起枪冲上战场，成为恐怖分子的克星，让对手闻风丧胆、避之不及。

　　这些英勇之举赢得了西方的好评，美国更是对其青睐有加，视为打击IS的主力。据美国“防务新闻”网站报道，美国国务院已订购了价值近3亿美元的武器装备，用以武装库尔德人。土耳其今年4月轰炸库尔德武装后，美国警告了土政府，还派遣海军陆战队阻止双方再起冲突。

　　得到了支持的库尔德人如虎添翼，在夺取IS临时首都拉卡的战役中一马当先，成为影响叙利亚局势走向的关键力量。与此同时，库尔德领袖也加紧了独立建国的步伐。

　　2014年，伊拉克库尔德自治区与土耳其签署了出口石油资源协议，对伊中央政府的抗议充耳不闻。今年6月，巴尔扎尼宣布于9月25日举行独立公投，参与地区不限于库尔德自治区政府管辖的3省，还包括那些由库尔德人控制但与伊中央政府存在争议的地区。

　　这一决定毫无悬念地遭遇了周边各国的一致反对，伊总理阿巴迪反复强调“不会允许伊拉克分裂”。9月12日，伊国民议会通过决议反对公投，但由于库尔德族议员在表决前愤而离席，议会328名议员中只有204人参加了投票。18日，伊最高法院宣布这一公投违宪。

　　相比于“口头警告”的伊拉克，一直站在反对库尔德独立最前线的土耳其显得强势得多。据土耳其广播电视网9月21日报道，该国装甲部队已在土伊边境展开大规模军演。此前，土军就已多次短暂越境，进入伊拉克和叙利亚打击库尔德武装。土总统埃尔多安频放狠话，有分析者认为，土军已做好了将库尔德政治领袖一网打尽的准备。

　　尽管彼此不睦，土耳其、伊朗和伊拉克的外长9月21日还是在纽约会晤并发表联合公报，敦促库尔德人取消公投，否则3国将采取制裁措施。

　　据伊朗塔斯尼姆通讯社报道，伊朗议会议长阿里·拉里贾尼9月18日谴责公投“不仅损害伊拉克人民的利益，也损害邻国利益”。9月24日，该国停飞了所有飞往伊拉克库尔德自治区的航班。

　　另一边，以色列高调支持库尔德人的独立梦想。以总理内塔尼亚胡多次声明支持独立公投，为此不惜与美国大唱反调。

　　8月13日会见美国议员访问团时，内塔尼亚胡就对公投表示“持积极态度”，并赞扬库尔德“是一个勇敢、与我们拥有共同价值观的亲西方”民族。据“今日俄罗斯”电视台报道，在伊北部城市埃尔比勒9月17日的大规模集会上，人们挥舞着“库尔德斯坦”旗帜和以色列国旗。

　　以色列甘冒风险与压力，既是出于地缘政治考量，也是出于犹太人和库尔德人“共同遭遇”带来的情感因素。除了政界，以色列大量的民间人士，如歌手、学者也支持库尔德人建国。

　　但真正被库尔德人视为靠山的美国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美国不希望此时举行公投，以免妨碍打击IS残余力量。8月13日，美国国务卿蒂勒森公开表态称“不支持伊库尔德自治区进行独立公投，这是基于维持中东稳定的考量”。9月20日，美国防长马蒂斯访问伊拉克时，重申美国支持维护伊拉克统一，反对任何旨在分裂和威胁伊拉克稳定的行为。白宫也发表声明呼吁库区政府取消公投。

　　此前，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也公开批评了库尔德人的公投计划。

　　“魔盒”开启 前途未卜

　　分析人士普遍认为，目前库尔德人独立建国的条件并不成熟。伊拉克、土耳其、叙利亚等国绝不会容忍一个独立的库尔德斯坦存在，周边各国可能联手将其绞杀，而西方恐怕也无意为其火中取栗。对库尔德人来说，继续在各国夹缝中低调壮大也许才是良策。

　　库尔德人对此也有一定的认识。9月11日，巴尔扎尼告诉英国广播公司，公投结果若是支持独立，并不会引发库尔德独立声明，但会增强他们与中央政府进行长期谈判的力量。有分析认为，公投目的主要是以此为政治筹码与伊中央政府博弈，同时有利于巴尔扎尼赢得11月的库尔德自治区主席和议会选举。

　　尽管如此，公投仍将给中东局势造成冲击。土耳其和伊朗已跃跃欲试，不能排除军事干预的可能，这将使刚刚好转的反恐局势再生变数，也给错综复杂的地区关系投下了新的变量，可能带来更多动荡乃至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