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花花的牛奶，被成箱成箱直接倒掉。

　　倒奶的人们根本不在乎牛奶，他们只要牛奶盖里的二维码，这些二维码能卖给粉丝，粉丝可以为他们热捧的选秀偶像助力打榜……

　　最近，这则倒奶视频被捅上热搜，引发各方关注。目前，和视频相关的《青春有你》第三季已被叫停，但选秀投票的另一面，却正在被慢慢揭开。

　　更复杂的机制，更疯狂的粉丝，更流水的偶像，更大额的资本……被上述种种裹挟的选秀节目，再度引来热议。

　　秀场外，又有多少人知道，这场人声鼎沸的对局，看似比的是歌舞才艺，其实博的是资本财富。那些被诸如青春、勇气等词语包装而成的煽情故事，可能有另外一种解读。

　　为何倒奶

　　现在追捧支持选秀偶像，有个新词，叫做“打投”。

　　追溯打投这种形式，还要从元老级的《超级女声》说起。

　　那时候移动互联网尚不发达，就靠短信投票。不过刷票行为已然出现——批发手机卡，有偿投票，职业代投……

　　多年之后，偶像选秀卷土重来，比如这次《青春有你》第三季。只不过，节目官方放出的粉丝投票次数很少，刷票一旦被发现，票数就会被清零。

　　表面上，这样确实一定程度上杜绝了刷票，但实际上，却开通了另外一个渠道：买指定牛奶，可获额外的投票机会。于是，狂热粉丝会集资去买来大量印有投票二维码奶卡的牛奶，拿出奶卡之后，再把完整的奶低价二次售卖，或是直接送人。

　　或许在二手市场上流通的低价奶过多，影响正价奶销售，节目今年开通了“新玩法”——直接把额外的投票权分成两个不同的产品：某某红柚继续是奶卡，而花果轻乳则是把二维码印在瓶盖里，只有开盖，才能获得二维码。

　　所以，才有了视频中，只要盖子，倒掉牛奶的画面。

　　资深秀粉（选秀粉丝）七七（化名）告诉钱江晚报记者，散粉（非有组织性的粉丝）为了支持偶像，会直接花钱找“黄牛”买奶盖和奶卡，；偶像的经纪公司和后援会为了热捧粉丝，也会大批量买奶集卡。

　　一些粉丝还告诉记者，黄牛似乎能无限量供应“奶盖”：“那些黄牛怎么能拿到这么多奶盖？”

　　七七向钱江晚报记者提供了豆瓣小组上一些粉丝的猜想：经销商能够拿到低价奶，这样单独卖奶盖才有利可图。

　　在一组网传的疑似黄牛的对话截图中，可以看到，一瓶奶的成本只有２元左右，而奶盖上的二维码可以卖到５元。

　　“仔细想一下，如果按照市场价格买奶，黄牛是不可能赚到钱的。他们肯定有低价的渠道，而这样的渠道来自哪里？经销商，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是经销商和黄牛串通一气，甚至经销商本身就是黄牛，他们自产自销而已。”七七告诉钱报记者。

　　谁在煽风

　　如果想让偶像拿到好一点的名次，就必须按照某些套路操作，这几乎已经成了粉丝圈里心照不宣的秘密。

　　“因为别人就是那样做的，如果你们不做，不去集资，那么你的偶像数据就差，就面临被淘汰。”七七说道。粉丝并非规则的制定者，甚至可能是规则的受害者，他们所做的全部努力，都是想让自己的偶像“过得好一点”。

　　而在氪金（指花钱）打投的路上，少不了煽风点火刺激粉丝“加注”的脂粉（指职业粉丝）。这些脂粉多半是偶像的经纪公司，或是经纪公司花钱雇来的人，他们每天主要做的事情，就是带节奏，让粉丝的花钱热情高一点，再高一点。

　　在散粉群里吆喝，给粉丝打鸡血，再写一些“虐粉小故事”——例如，“我们家的哥哥（饭圈用语，普遍称呼偶像为哥哥）有多么惨，我们要为哥哥的梦想而努力”之类的。不明觉厉的粉丝们就会被带着走，砸下一笔一笔巨款。

　　当然，这中间少不了粉丝的大额集资比拼，大家会攀比，谁家的粉丝在各自的偶像身上花的钱多。一旦有了比较，粉丝就不希望“自家哥哥”垫底，“我再努力一点，哥哥就不会输得那么惨。”

　　近两年还流行起了一种新的玩法，叫做“插旗”和“拔旗”：带头氪金的粉丝会对其他粉丝许下承诺，在几点前完成某个集资目标，就是插旗；如果按时完成了目标，自己就会追加一大笔金额，就是拔旗。

　　你这个路人是不是看得有点云里雾里了？如今，这种操作套路，甚至都有专属的“话语体系”了。

　　赢家是谁

　　“既然规则之下有这么多黑幕，就不能不跟着规则走吗？”

　　“我们能怎么办，难道就不花钱不出道了吗？那哥哥可能真的就回家种地了……”

　　“可是回家种地不好吗？你更容易见到他了呀！”

　　“我喜欢的，是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他，而不是作为普通人的他。”

　　七七回答了大部分人对于当下追星女孩们的疑惑。她觉得追星的意义，在于自家的哥哥实现了自己作为普通人无法实现的梦想，哪怕她知道自己追的只是一个人设，哪怕这条路是用自己的钱铺就的，她也觉得很值得。

　　但是，现实中遇到的更大概率的情况是，即便粉丝氪金了，把偶像送进了总决赛，偶像也要面临着被资本“摇号出道”的风险。

　　在这场对局里，粉丝就是筹码，而偶像是牌面，看似能赢的牌，也可能在更大的资本和投入面前变得一战而败。粉丝能做的，就是不断拿出自己的积蓄，不断“集资”，希望为自己的偶像加大筹码。

　　甚至有狂热投入的粉丝，愿意花几万块钱去买偶像微博的热评第一条，目的就是为了对他喊话，让他“专注事业”。

　　对于偶像而言，努力扮演自己的人设，就是对粉丝氪金最好的回馈。他们清楚，粉丝只是为他的人设买单，所以作为流水线的选秀而被架上台前的他们，也是被选择和观察的对象。今天被粉丝捧到天上，明天可能因为说错一句话就“塌房”。

　　“现在的很多选秀从上到下都是畸形的。作为底层的粉丝不能说毫无责任，但更大的问题其实是制造这个产业链的资本。”七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