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炊烟不断的地方

　　我都会想起妈妈……”

　　它还让我想起罗中立的名画

　　想起生我养我的遥远的旮旯

　　想起两座大山上面的一线天呵

　　想起凸凸凹凹露水淹齐腰的之字路

　　想起红土筑墙芭茅盖顶的低矮的家

　　想起大门两边顿着尿桶砌着鸡埘的堂屋

　　想起儿时床上布衾似铁四壁雨脚如麻……

　　“没有炊烟的屋顶那算什么家”

　　炊烟不断的屋顶又是什么家

　　“炊烟是温暖的”但更是潮湿的

　　“炊烟是微笑的”笑得可怜巴巴

　　炊烟是辛酸的炊烟是哀怨的

　　载不动许多愁哟所以它默默无话

　　炊烟是妈妈薰黑了的手

　　炊烟是妈妈薰白了的发

　　炊烟是妈妈薰黄了的脸呵

　　炊烟差点儿把妈妈眼睛薰瞎

　　我不羡慕妈妈当年洗衣用的草灰和皂荚

　　我不想吃妈妈充过饥的观音土和蕨芨粑

　　我不会向往那雨巷深处的木屐和纸伞呀

　　我甚至不太喜欢烟雨溟蒙里的江南和杏花

　　果园垂涎瓜棚偷嘴芦丛拣柴或许耐人回味

　　却毕竟是可怜的雀笼里的一撮米和一勺茶

　　占据地盘的枯藤和老树早就应该搬掉

　　迟误行程的古道和瘦马谁个还肯用它

　　不要把愚昧当作财富把落后当作珍宝

　　不能将肿疖认作蓓蕾将糜烂认作桃花

　　钻木取火至今已经几千载呀屋顶上那缕

　　不断的炊烟分明是阿Q头上发亮的疮疤

　　不断的炊烟是时间停滞的见证

　　不断的炊烟是大气污染的根芽

　　若说它是画那是幅死水一潭的画呵

　　若说它是歌唱了几千载老掉了牙

　　这样的画呵应当使我们面红耳热

　　这样的歌呵应该催我们开拓奋发

　　不断的炊烟是我们的耻辱与惭愧呀

　　愧对燧人氏愧对列祖列宗和年迈的妈妈

　　我的妈妈应当向炊烟作最后的告别

　　我的妈妈决不应该再像爸爸的妈妈

　　我的妈妈点上了煤气用上了电扇

　　我的妈妈看上了电视坐上了沙发

　　我的妈妈已经游览了庐山和桂林山水

　　我的妈妈正在听贝多芬和莎士比亚……

　　我的妈妈说将来还要买个机器人用用

　　喝妈妈的野心妈妈的福气多大多大

　　呵不要炊烟我不要炊烟

　　只要妈妈我只要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