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快,就像让子弹穿上隐身衣。暗房内,漆黑一团,寂寥无声。中士李增援凝神屏息,轻挪碎步,黑洞洞的枪口随着他警惕环视的目光快速闪转。突然,右前方、右后方几乎同时闪现两个鬼魅般的身影。“呯、呯……”电光石火之间,李增援摆头、转身,枪响靶落,一气呵成。
在最高规模的一次军事表演中,担负快速对抗射击演示任务的李增援,将“快枪手”的称号展示得淋漓尽致:在运动状态下,1分钟时间内,使用92式手枪、95式步枪两种武器,对46个随机出靶目标进行精确射击。其间,还要3次更换弹匣,1次更换武器,完成100米冲刺。
通过专业测算,李增援每秒钟必须击中3个目标才能完成任务。“太神了!”
“人体最快反应速度只有0.2秒,这是真的吗?”“不可能。”录像显示,每0.3秒射出一颗子弹,千真万确!面对事实,任何惊疑与不解,都在给“快枪手”这个称号增加分量。
在强手如林的特战大队,能够让大家心悦诚服地称为“快枪手”,这本身就是一个传奇。
“地狱”般的集训队
李增援还是新兵时,特战大队拟挑选后备队员,李增援报名了,并顺利地通过了体能、障碍、擒敌等基础课目考核,被分到一区队二班,参加更为严酷的8个月强化训练。
“集训队既是‘炼钢炉’,也是少林寺的‘木人巷’,有吃不了苦的,现在提出来还不晚。”第一次召开班务会,新任班长段磊就用冷飕飕的语调给大家吹起风来。
接下来的八个月,无疑是李增援人生中脱胎换骨的炼狱。每天早晚各一个五公里,雷打不动。每周还有两趟10公里越野。
作为基础性训练课目——体能训练更是家常便饭。晚上熄灯前,全班战士在班内空地上成两排排开,做俯卧撑,每人身下铺一张报纸,什么时候报纸被汗水完全打湿,就可以自行喊“报告”,转入下一个训练课目——仰卧起坐。班长把关合格之后,方可上床睡觉。
夜间,同样没有消停的时刻。有时刚刚躺下,刺耳的紧急集合的哨声突然响起来。黑灯瞎火中,战友们忙寻找着各自的衣服、腰带和背包,火急火燎地叠完被子,跌跌撞撞地冲上操场,闷声不响地跑完一个五公里。
折腾一个小时,再上床时,连衣服都不想脱,倒头就能睡着。下一个哨声又不知会在什么时间响起。因此,官兵们即使在睡梦中,心也始终是悬着的,时刻保持一分警惕。
一天夜里紧急集合,李增援的背包扎得过于潦草,跑五公里时,背包像松软的面包,散落一地,他不得不抱着被子跟上队伍。祸不单行的是,回到班里,上床时脚下一崴,指甲盖被脚梯撕开一道血口。这个夜晚,成为他记忆中的黑色夜晚。此后的半个月,他成为集训队唯一的病号。
相比身体上的劳累与苦痛,精神上的打击往往更沉重。一次障碍训练,李增援目睹一位战友跨越矮墙时,脚尖不慎在矮墙上蹭了一下,整个身体就像断线的风筝,直直地栽下来,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半天没见动静。惊慌失措的战友们将他抬到卫生队,经医生诊断,大腿骨折。此后,这位战友再也没有在特战大队出现过。
面对严酷的现实,大家的情绪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有的队员没能“熬”到训练结束,就提前回老部队了。
终于有一天,李增援找到新兵中队的排长任齐敬,道出了自己的惶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别后悔,如果你主动退出就是逃兵,是孬种,没有人会看得起你。”末了,排长甩给他一句狠话:“就是死,你也要死在那里。想回来,门都没有。”
排长的话犹如惊雷乍响,深深地刺痛了李增援。
“当兵就当特种兵,这不正是我当初梦寐以求的嘛,难道还怕这点苦和累?”此后,李增援便安心留在了集训队。
“快枪手”养成秘籍
“这小子有培养价值。”在特战大队,与排长王晓健睡上下铺,李增援有着便利条件,可以经常向排长请教射击学理论知识。有时,他也会提出自己的看法。在这个学习与被审查的过程中,王排长牙缝中蹦出的几个字,表明他对李增援在射击方面所表现出的天赋的肯定。
2004年11月,经历近一年的强化训练,在王排长的推荐下,李增援迈进了特战二队的门槛。分队6名手枪射手中,李增援是唯一的义务兵。
李增援练枪有股犟劲,2斤重的手枪,别人据枪10分钟休息一次,他偏要20分钟休息一次。因此,他的胳膊比别人粗一圈。李增援更有巧劲。不抽烟的他,兜里始终装着一只打火机,课间休息,他常将打火机横向置于虎口与食指之间,快速按压打火机。日久天长,虎口长出了厚茧,打火机开关扭曲变了形。他说,这样可以练食指的灵活性与虎口的协调性。
在他的兜里,还有一只练腕力的握力棒,从未离身。为了练小臂和大臂力量,他找来一根擀面杖,在中部系上一根绳子,绳子两端各绑一块砖,两手握擀面杖把砖卷上来,然后反向慢慢放下去,每天反复练习。
练习射击的人都知道,优秀的射手基本上是靠子弹“喂”出来的,而作为新兴的速射课目,人们也许并不了解它对人体体能的耗费会有多大。李增援也没有系统地测算过,他只知道,自己每天的训练时间都保持在14个小时,奔跑的距离30余公里,更换弹匣2000余次,消耗子弹500余发。常常是一天训练下来,腿胀得迈不开步子;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清;胳膊酸得端不住碗,即使拿起了筷子,也像是农夫筛糠,瑟瑟发抖。
在经历一年的基础训练,两年的应用训练,圆满完成精度射击、战术走位、过窗、破门等课目后,李增援和队友们还要经历“四个7”模式训练:7米距离,7秒钟时间,7发子弹,完成7个目标射击任务。
最初,对于这个目标,大家心里一点都没底,练习中经常出现的脱靶现象,更让大家气馁。怎样做到举枪击发定点定位,成为困扰大家的一个心病。
一次,聆听射击专家王保来教授的授课,让李增援茅塞顿开。他买来一支激光灯,躺在床上,注视屋顶,闭眼,呈握枪手势举灯,按灯,睁眼,检查指向,修正瞄准点。如此循环往复练习两小时。半年下来,李增援感到臂膀有力量了,抬手能定位了,眼中所见,即为手指所向。生活中,只要眼前景物在脑海中定格,他就有抬手瞄准的冲动,有时仅仅是意识上的瞄准而已。
他思忖,这大概就是“人枪合一”吧,不由得暗自高兴。
在普通人眼里,枪只是一堆钢铁的机械组合,但在李增援眼里,枪有灵性,是他身体的组成部分。战友们常常苦恼于射击后坐力影响瞄准点,但李增援却喜欢这种感觉。那种火药起爆瞬间产生的强大冲击力,通过他粗壮的胳膊,传递到结实的躯体,被完全吸收,更有逆势突进的力量。
尖刀,关键时刻要插在胸口上
“你们是处突反恐的最后一把‘尖刀’,一旦用上你们,必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因此,要时刻做好战斗准备。”“天天喊忠诚,关键时刻上不去,忠诚等于零。”几乎每一次军人大会上,领导都会这样告诫官兵。
实战的日子远没有到来,但各级对这支特殊部队的锤炼一刻也没有放松过。2010年4月的一天,特战大队综合训练场上,全军特种侦察部队战备建设会议代表云集。今天,李增援和队友为代表们演示800米综合障碍课目。
当李增援穿越1.2米高、1米宽的窗孔形火障时,风向突变。吞吐的火舌就像顽皮任性的孩子,排山倒海般调头扑来。炽热的浪潮,让李增援几乎透不过气来。
此时,发生了一件很不幸的事——李增援的面罩被引燃。灼热与剧痛,让李增援泪如泉涌。汗水、泪水瞬时模糊了他的视线。“决不能掉队!”李增援只有一个念头。自从来到特战大队,李增援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参加过多少次演习。正是这多得没数的演习演练,将“训练场就是战场,演习就是打仗”的意识深深地根植于他的灵魂和生命。当他撞过终点线的一刹那,队友们才发现他的脸部血肉模糊。
“指挥员,小组长面部被烧伤!”队友立即用电台紧急呼叫。此时,李增援的面罩已经与血肉粘连在一起,眉毛、眼角和右下侧腮部被烧伤。
观礼台上的领导听到呼叫,匆匆赶到。总参谋部的领导不停地用手摩挲着李增援的肩膀道:“小伙子,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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