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北京市京籍人口中,60岁以上老人达245万,即每6人中就有一位老人。“到2020年,90%的老年人在社会化服务协助下通过家庭照顾养老,6%的老年人通过政府购买社区照顾服务养老,4%的老年人入住养老服务机构集中养老”,这是2008年12月北京市《关于加快养老服务机构发展的意见》中描绘的蓝图。
在这一蓝图推进下的养老现状如何?面临哪些困境?这1/6的北京人生活得怎样?近日,笔者走访了北京的一些家庭、养老机构和社区,一探究竟。
家庭养老
子女有心赡养乏力
通州区宋庄镇的张爷爷,今年82岁,一直住在子女的家里。
“我和孩子住一起几十年了,子女们工作忙压力大,得体谅他们啊,尽量不给子女添麻烦。洗澡让他们先洗,看电视随他们的意。”面对我这个采访者,张爷爷念叨着自己的“幸福经”。平日,张爷爷还帮儿子儿媳跑跑腿,买个菜,充个话费啥的。
在北京,像张爷爷这样身体健康、腿脚利索精神好、儿子家的房子也大的老人并不多。很多老人上了岁数,或身体不好,或脑子已不太好使,或子女的生活条件不太好,养老便成为大问题。“现在房子那么贵,成家的子女多数挤在巴掌大的空间里,把老人接过去让他们住哪儿?”家住东城区的吕女士说。
“我的孩子有的正吃着低保,能不补贴他们就算不错啦。”72岁的王大爷一脸无奈。碰见王大爷是在去崇文区体育馆路托老所途中。他正拄着拐杖拎着买好的馒头往家走,抬脚落脚显得格外吃力。10年前,王大爷还骑着单车去买菜,现在,100米的路他足足走了10分钟。与王大爷身体同样每况愈下的,还有他的储蓄。不久前,老伴儿因急性脑溢血被送进医院住了一个月,10万元钱就没了。省吃俭用一辈子,都不够手术住院费。王大爷每月能取到退休金和养老金共计3680元,除去每月药费还剩2000多元,用于日常消费也还基本凑合,但如果再补贴子女、买服务请保姆就无能为力了。
从事保险工作的王女士下月就要被提拔为业务经理了,可事业上的成就并没有抹去生活上的隐忧。她家中现有3位老人:60多岁的爸妈和80多岁的奶奶。老人们的日常生活由住家保姆照顾。“3年前的一天,奶奶半夜上厕所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腿摔断了。我平日到处跑业务,根本没有时间照顾他们。没办法,只能找个住家保姆。”王女士说,这两年保姆费用越来越高,找个可心的素质高的保姆并不容易。
长期研究家政服务问题的中华女子学院教授刘明辉指出,随着“人口红利”的消失,家政业的劳动力资源逐年递减,而需求量年增20%。绝大多数家政服务组织缺岗率达10%—30%,供需矛盾日益突出的问题在许多城市普遍存在。
在老年人中,空巢老人和失能失智老人的居家养老风险巨大。“许多城市出现了老人死在家中却无人发现的情况,这说明以家属照顾为依托的居家养老功能是残缺和不完整的,已经难以应对空巢老人越来越多的挑战。”北京大学人口所穆光宗教授说。今年全国老龄工作会议指出,预计到“十二五”期末,全国65岁以上空巢老人将超过5100万,占全国老年人口的23.08%。
机构养老
补贴有限护工短缺
昌平区太阳城银龄公寓,是一家专业化的民营养老机构,房间很像酒店标准间,有床、电视和独立的卫生间。
“能够自理的老人住在这里,每月须交1680元。旁边有超市,买东西也方便,一个电话就送来了。”今年81岁的筱珀奶奶,是位老干部,每月退休金6000多元,如今孩子散居在其他省市,还能自理的她,选择了公寓租住式的养老模式。
笔者在筱奶奶的房间看到,物品摆放凌乱,两张床一张睡人,一张放物。患有糖尿病、类风湿性关节炎等疾病的她,腿上绑着许多药袋,手腕上贴着膏药。每天她还要定时给自己注射胰岛素。
为失禁老人换屎尿垫200元,帮助洗澡擦身整理室内日常用品100元,扶着老人上厕所、端屎尿盆100元……在朝阳区颐园老年公寓,很多服务项目明码标价。工作人员表示,老人每月所交费用和其享受的服务紧密相关。
配有超市、休闲中心的养老机构在北京城内并不少见,但仅基本费用每月就在2000元以上。位于朝阳区十八里店的北京康梦圆国际老年公寓是一座已经投入运营的中高端养老机构。公寓大院内有超市、美容美发中心、按摩中心、水疗区,享受这些服务都需额外付费。在提供的不同档次的养老服务中,笔者看到,两人间床位费每月2700元,单人间5100元,空中豪华四合院每月费用竟达20万元,租后可容全家人一起入住。
坐落在崇文区西厅胡同32号的体育馆路地区托老所是街道办的养老机构。笔者来到这里时,托老所的铁门上着锁。在征询负责人同意后,笔者被允许入内。据负责这家养老机构的李女士介绍,该托老所可以容纳60位老人。现有老人32位,其中年龄最大的89岁,最小的61岁。
托老所的院子十分狭小,大约只有十几平方米。每个房间配有床、桌子和电视。住在这里的81岁的刘爷爷说,在这里养老每月的床位费、伙食费加起来共1500元,有护工服务并定时打扫房间卫生。
调查中笔者发现,在北京,大多数老人选择的是公办性质的中低端养老机构。这些机构的价位在900元—3000元之间,床位入住率在75%—90%之间。然而,据了解,公办养老机构基本上是保本经营,只能在低收费标准、低工资标准、低服务条件的状态下维持。“希望政府能在政策上给予养老机构更多的支持。”李女士说。
护理人员短缺,也是当前养老机构面临的较为头疼的问题。朝阳区颐园老年公寓负责人杨女士说,现在护工难招,她们24小时监护着老人,不能让老人磕着碰着,喂饭,喂药,翻身,给老人洗澡洗衣服,换被罩换床单,一个人照顾一群人,这样的活多数人都不愿意干,希望国家能在工资待遇、培训等方面给予优惠政策。
据悉,北京正在制定政府办和社会力量办养老机构补贴政策,今后养老机构设置医务室有望得到相应补贴。
社区养老
配套不够落实困难
行动不便,可享受上门陪护服务;空巢老人,白天可去托老所消遣;子女无暇做饭,可去社区食堂专享老年人食谱……老人住在家里,享受社区内提供的助餐、助洁、助浴、助医等服务。这是北京目前正大力推行的居家养老模式。
“打电话叫餐会收5毛钱,我一般都自己去买。”79岁的张奶奶说。笔者了解到,像张奶奶这样的老人很多,尽管她们对居家养老服务需求很大,但多数舍不得花钱买服务。
在朝阳区红庙路口的东北角处,有一个露天隔间。两墙之间约有2米宽,能容两三堆人聚着打牌,贴墙有三条长椅。这样的角落成了附近老人休闲的好去处。聚在这里的,大都是附近的老人。
“社区里没有休闲设施吗?”笔者曾问这里的老人。“我们这些人都是上世纪的老工人,住在八九十年代厂子给建的家属院里,房子太老太旧,没钱配物业。”一位大爷说。
北京市民政局曾要求,2011年底前全市70%的社区要成立居家养老服务组织,如养老服务中心、日间照料中心等,并在社区内建立老年活动中心、健身中心等文体活动设施,但实际落实起来相当困难。社区工作人员少、任务重,日常工作普遍忙不过来,很难开展居家养老服务。笔者走访的管庄丽景苑社区,工作人员只有6名,承担大小事务却达100多项,而且工作经费捉襟见肘,根本无力顾及养老服务。一些已建成的社区居家养老服务站,也或多或少存在运营问题,在服务空巢老人方面力不从心。
“设施的建设也是问题。小区的老人一直呼吁建老年食堂,可是谁来投资?”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社区党委书记向笔者反映。她说,按规定,新建改建居住区要配套建设社会福利设施,其征地拆迁费用由承建项目开发公司承担,基本建设费用由区县政府负担,产权归区县政府所有,但由于没有操作性办法,政策的刚性不足,很多新建小区养老服务机构未能落实。
目前,有关部门对社区老年服务的扶持力度正在加大。据了解,市老龄办今年已争取到7700万元资金,“以奖代补”资助社区养老服务商的良性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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