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神木县居民在人民广场的地下商场周围观看篮球比赛,远处,县政府大楼也已华灯初上。
今年以前,神木县有一本漂亮的成长日记:2008年春,推行城乡12年免费教育,从小学到高中实现“零收费”;2009年3月,实施全民免费医疗制度,成为我国第一个公费医疗的“新内陆特区”县;2011年9月,幼儿园教育被一并纳入免费教育体系,免费教育延长至15年。但2013年起,先有“房姐”龚爱爱,后又爆出煤业“白马王子”刘旭明涉嫌集资诈骗上亿元,神木的形象陡然一变。最近一次将神木推向大众视野的,是因“免费医疗、免费教育政策将终止”传言而引发的群体聚集事件。中国青年报记者抵达陕西省神木县,探访神木“神话”的今天。
陕西省神木县,是以“全民免费医疗教育”闻名全国的明星县。7月15日,数千名神木人围住了县政府大门,神情激动。
因为他们听说了一个流言:“县委书记要调走了!神木没钱了!免费医疗教育要取消了!”
7月16日,警方控制了4名涉嫌传播网络谣言的嫌疑人,官方辟谣称,雷正西提任榆林市委常委后,仍将兼任神木县委书记。
然而,辟谣10天后,雷正西于7月26日被调离,神木县委委员、常委、书记一职由中共榆林市委副书记尉俊东兼任。
突如其来的领导更迭,让神木的未来更加扑朔迷离。
流言为何会产生,神木的“全民免费医疗教育”神话到底是否会终结?中国青年报记者近日走进神木,还原这个“神话”背后的小县城。
“一向淳朴的神木人,做了一件‘出格’的事”
两个足球场大的人民广场,是神木县的中心。建于1996年的县政府大楼,就坐落在广场东侧。
每天夕阳西下,广场上便开始人头攒动,承载起上千人的欢笑。神木人或站或坐,纳凉聊天。玩轮滑的孩子们穿戴着荧光粉红的全套护具,和大城市的同龄人一般无二。
穿着背心短裤的小孩子们大叫着,冲向广场中央的开放式喷泉,不少男孩在水雾里闹得浑身湿透。几位大爷把着蘸水大毛笔,慢悠悠地在砖地上写书法,引得蓝衣保安也来围观。
广场西侧,巨大的LED屏播放着当地电视台的《神木新闻》。白大褂医生、皮肤黝黑的患者大妈对着摄像机讲话,不过广场上音乐太响,根本没人听得见他们说了什么。
镜头一转,医院的玻璃窗口上贴着“免费医疗”4个蓝字,一闪一闪映在每个人脸上。只有这,提醒着10多天前广场上的不同寻常。
7月15日的群众聚集事件,就发生在广场前。他们是来围堵网传即将调离的县委书记雷正西,“要找他讨个说法”。
在群众聚集前后,一段传言在网络上飞速传播:“前任县委书记留下600亿元,现在神木县有了300亿元亏空,向省政府借款发工资,免费医疗、免费教育政策因财政亏空将终止。”
事件发生的时候,从小生活在神木的陈明(化名)“没有赶上”。有前去“凑了热闹”的朋友跟他形容:“那天真是闹腾,一向淳朴的神木人终于做了一件‘出格’的事。”
中共神木县委宣传部称,流言“完全是无中生有”。但网友查到,光2012年,神木县就实现财政收入211亿元,因而继续质疑。
中共神木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刘生强在网上回应称:“2012年,神木财政总收入和地方财政收入分别达到220.7亿元、53.6亿元,地方财政收入才是本级政府的可用资金。”
在事件发生后,媒体蜂拥而来。有“借款发工资”传闻的县财政局首当其冲。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他们一天最多接待了七拨儿媒体,“实在来得太多,没法正常工作了”。
最后,他们特地给县委宣传部出具了一份说明:“神木财政近十年来都无负债,公布职工的工资、津补贴、绩效工资,按照上级有关规定执行,每月10日~15日都能按时打到工资统发的卡上,工资、津补贴、绩效工资既不会降,也不会推迟发放。”
奇怪的是,7月15日正是当月工资已经发放的最后一天。神木人为何会产生“工资发不出来”的恐慌?
有神木县政府干部对中国青年报记者分析,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神木民间信贷资金链纷纷断裂,聚集者中的一部分,是被“套牢”的群众。同时,由于事件发生在县城中心区,有不少居民也来“围观看热闹”。
豪车背后的空洞
离7月15日发生群众聚集事件,已经过去10多天。人民广场又恢复了热闹的景象。如果被问及那天,陈明就会摆摆手:“不要提了,都过去了,一切会好的。”
然而,焦虑真的已经过去了吗?
夜晚的人民广场上,扎堆跳健身操、交谊舞的神木人,至少有上百人。《最炫民族风》和《潇洒走一回》的高歌杂在一起,时常引得闲不住的白发老人、剪福娃头的孩子也下场,“蹦”上一把。
晚上8点多,43岁的刘剑英(化名)一个人来到广场边,找了个树荫下的座位。旁边站着的几个女人热烈地在讨论着什么,但她双唇紧闭,没有要加入的意思。
望了一会儿,她勾着腰去捶打小腿。她特别瘦弱,暗红色的衬衣穿在身上,有点大,一弯腰,衣服就勾勒出了背上骨头的突起。捶累了,她又会抬起头,看着广场远处喧闹的人群发呆。
如果不说,谁也看不出,她是个负债1300万元的女人。
2007年的夏天,刘剑英的儿子拿到大学文凭,回到家乡找工作。
在很多别的地方,考公务员是一件让年轻人趋之若鹜的事。但在神木,却不是最令人艳羡的。
中国青年报记者从神木县发展改革局了解到,目前,神木县主要有煤炭、兰炭、电力、载能、化工、建材六大支柱产业。其中,煤炭产业的份额占到了70%以上,是神木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
在2012年以前,国内能源市场上,煤炭价格一度飙升。把钱投给煤矿的人家,每年都能拿到煤矿的分红,“少则几十万元,多则上百万元”。
“就靠煤矿分红和征地,很多人几乎是一夜暴富的。因为不是血汗钱,他们花起来一点儿都不觉得心疼,这不就在车啊、房啊上面玩命砸钱么?”在神木县开了十几年出租车的刘师傅说。酷爱汽车的他,看一眼就能报出车的型号和价位。
“神木人爱面子,你家买个宝马3系,我家就得买宝马5系,不能比人差。宾利、劳斯莱斯、法拉利、路虎、宝马、捷豹、保时捷、玛莎拉蒂……在神木,这些好车我都见过。”刘师傅说。
据媒体报道,在神木县,参与民间信贷的居民为数不少。许多人即便没有在明面上的典当行里存钱,也通过“地下钱庄”投资给煤矿、房地产,吃高利息。
神木人民一度骄傲的购买力,吸引来一大批金店、珠宝首饰店、名牌服装店。这座县城的房价一度飙升到每平方米1.5万元,令省会西安望尘莫及。
中国青年报记者发现,光苹果手机、电脑的体验店,在神木县就至少有4家。
“我们家是两年前开的,生意好的时候,iPhone 4S和iPhone 5一个月各卖几十台。”一家苹果店店员告诉记者。
这个县城的柏油路宽阔平坦,滨河大道的走廊、绿化带修得不逊于东南沿海城市。事实上,在接触中,许多神木人,包括政府干部,都不假思索地称家乡为“我的城市”。
即便是经济颇受冲击的今天,神木的街道上也不乏豪车的身影。到了晚上,许多豪车无处停放。以人民广场为中心的西、南、北路边,就被挤得满满当当。
中国青年报记者统计,广场以西的短短数百米道路,一侧就停靠了113辆私家轿车,绝大部分价格在20万元以上,其中有7辆路虎、34辆宝马、37辆奥迪。
当年,刘剑英的儿子正是瞅准了这个商机,托父母贷款筹钱,在县里开起了高档车车行。“店刚开起来的时候,生意还不错,家里也一下子富裕了”。
刘剑英高兴了没两年,2012年,煤炭价格大幅“跳水”,也殃及儿子的车行。
“煤矿接二连三倒闭,有钱人也跑了,很多人的钱又被套在典当行里,谁还有闲钱买这些高档车?”说起这些,她低下了头,声音更加发虚,“我就欠了一屁股的债。”
2012年下半年起,神木县民间信贷纠纷案件出现井喷。
刘剑英现在欠了银行贷款300万元、个人贷款1000万元,“吃不敢吃、穿不敢穿”。原本挺富裕的生活一下子乱了节奏。
从两三个月前开始,每天“天一擦亮”,她家的房门就会“咚咚咚”地响个不停。
上门的,都是借钱给刘家的亲戚和朋友。说是来“作客”,其实就是来追债,一坐就是一天。一开始,刘剑英还能笑脸相迎,对方也会寒暄几句之后,才试探着问:“是不是有钱可以还了?”
到后来,正常朋友间的问候不见了。每次开门之后,她就看到曾经的朋友板着脸,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质问:“有钱没?拿钱来!”
有一次,刘剑英实在忍不住了,冲着朋友大喊:“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拿去!”
朋友也火了:“没钱还,你当初就别借啊,装什么大款,摆什么阔!”说完,他“嘭”的一声把门一摔,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是真的慌了。那也是交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朋友了,就这么生生扯破了脸。”刘剑英难过,拿出张纸,擤了擤鼻涕。
类似她这样的悲剧,从2012年开始,在神木愈演愈烈。
据神木县人民法院公布的数据,2012年至今,该院受理的民间借贷纠纷案件达4786起,涉诉金额达32.17亿元,涉诉人数7658人。在县公安局立案侦查的借贷案件7起,涉案金额达43.1亿元,涉案人数1247人。
而2011年,神木法院全年受理民间借贷案件仅679件,不到第二年的四分之一。此前曾有报道称,神木的主干道东兴街上,典当行、担保公司随处可见,但如今,东兴街上却再难寻得它们的踪迹。
“追债的主都盯着呢,有几个还敢开典当行?”刘师傅说。
“勒紧裤带过日子”,流言生长的土壤
走过“煤老板”、“黄金大王”的风光,神木县在全国率先实施了高标准的全民免费医疗、15年免费教育。人们认为,财政实力雄厚是神木这么做的底气。
2013年,神木县的出名却是因为“没钱”。
“现在的神木已经不是几年前的神木了!”从2012年下半年开始,神木人再向外地人谈起家乡时,这句话成了口头禅。
“这下好了,煤炭不景气了。很多豪车也不敢开出来了,怕被人追债。”刘师傅说。
神木县娱乐场所最为集中的惠民路,被称为“小香港”。几年前,各种休闲会所、洗浴中心开始在这条街上遍地开花。而现在,惠民路的灯红酒绿却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破损脱落的广告牌、积满灰尘的玻璃门。娱乐场所首当其冲,基本是铁将军把门,上面贴着“此房出租”、“店面转让”的大小广告。
最为夸张的一家,打出了“此楼整体转让”的标语。两米多高的大红背板还带有昔日的骄傲,宣告着:“营业面积一至三层共计3000余平方米,可做商场、高档专卖、私人会所……”
但它身后的会所门前,已是残砖碎瓦。广告也已被扯破。
刘师傅回忆,惠民路的“集体关门”现象,是从去年年底开始出现的,他的生意也被影响了不少。“以前我们总在惠民路上拉客,超过两个人都要收两份钱的。但现在可不行了,见人就拉不说,还要讨价还价。”
神木县的出租车起步价为6元,“经常不打表,近的6元,远的10元”。去年,刘师傅每天还能拉到600元的活儿,“现在有300元就不错了”。
生意同样受到重挫的,还有李园(化名)夫妇。
两年前,小两口为了方便照顾儿子,关了自己经营多年的饭馆,转而开起了商店。前两年生意好的时候,一个月能赚到7000多元,一家人的日子也算过得红红火火。
“今年就不行喽,每个月只能赚个2000多元,刨掉给孩子请家教的1500元,剩下的钱还不够生活的。”李园发愁,也想过把店铺转出去干点别的,然而,三四个月了,也无人问津。
中国青年报记者走访多家商场、购物中心,看到了同样的萧条。
甚至,一家商场的服装店铺店主当即表示愿意转让给记者。“我可以带货全部转给你。生意太不好做了,做服装的很多都在清仓了。楼上卖家居、床上用品的,压根儿就见不到客人!”
“现在谁都知道生意难做,前阵子刚听说有两家大超市都倒闭了,就更别说我们这种小店面了,哪还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接手。”李园说。
摆在她面前的,是一道艰难的选择题:“关门,一时间找不到赚钱的门路,生活无法维系;不关门,又只能眼睁睁看着生意一天不如一天,甚至还在贴老本。”
她着急得脸上冒出了不少痘痘。“40多岁的人了,还长痘,就是心里上火”。
在东兴街、麟州街等神木县的主干道上,诸如鄂尔多斯、百丽、报喜鸟、庄吉等知名品牌纷纷打出“买一赠一”、“清仓处理”等巨幅广告,但店铺内依然只有营业员。
萧条的景象在商场里更加明显。周末下午三四点钟,万千时尚购物中心内的顾客仍屈指可数。
“商铺的租金全都降价了。”一家ONLY服装店的店长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过去月租金要每平方米280元的店面,现在只要150元就能租到。
“钱都让典当行、煤矿给套住了,大家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呢!”刘师傅说。
“免费”没中断,担忧依旧在
正是大商铺一片萧条的时候,谣言引发的担忧上演了。
网上传出谣言,说神木的医院无法支持免费医疗,只能“打白条”。
但中国青年报记者在神木县医院的免费医疗住院报销窗口看到,一个下午,来报销的4人都没有被“打白条”。
一位母亲楼上楼下跑着办手续,累得满头大汗。她从报销窗口处领出报销款的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满脸笑容。在大兴医院,记者也看到了相似情况。
“没有打白条的情况,那些都是外界的猜测。我们现在的报销工作一切运转正常,病人只要备齐手续,当天就能领到报销款。”神木县医院合疗办工作人员说。
中国青年报记者从神木县医院合疗办了解到,截至6月份,县医院上半年已为5560人提供报销,支出报销款22061170元,人均报销金额3967.84元。
“外界老把神木免费医疗当新闻,实际上对我们来说,那是旧闻里的旧闻了,我们一直运行得很平稳。”神木县卫生局副局长郭永田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
“目前全县有21家医疗点,其中14家是免费医疗定点医院。床位和医护人员基本满足了群众需求,甚至还过剩了点。”
神木县医院是神木最大的免费医疗定点医院之一。
自2009年开始实施免费医疗政策以来,以县医院为例,累计报销人数逐年递增,2009年为7212人,2010年为9054人,2011年为9234人,2012年则突破万人,升至10373人。每年的报销总额分别为28723414元、38975529元、36135083元、37598197元。
“如果神木经济持续疲软,现有的免费医疗政策是否会打折扣,甚至取消?”中国青年报记者问。
郭永田否定了这一担忧。“一方面,现在再提高标准,就超过神木的经济发展水平了。另一方面,我们也不会下调标准。今年神木经济疲软,也是受到全国经济下行的影响,但不可能因为经济,医疗、教育都不搞了吧?”他给出了全民免费医疗报销的数据,“全县去年报销总额才2亿多元,今年的预算也是2亿多元。这个数字,县财政总是拿得出来的。”
他坦承:“经济形势不佳,但是,县财政该承担的部分没有变。国家不会给神木多掏钱,我们也不会增加个人自筹部分。”
尽管政府方面已经辟谣,但恐慌的“后劲”还没因此消弭。
神木县医院大厅内,几十年的“老病号”王大妈一边输液,一边担心钱。
她是典型的留守老人,家里只有老伴和10岁的孙女。因为家境不好,她一直没舍得上一趟医院。腰疼最厉害的时候,她都直不起身来,只能躺着休息。
为了不让在外地打工的孩子惦记,她一直隐瞒着病情。“万一诊断出是个大毛病,家里还得到处筹钱给我治,遭不起那个罪!”
全民免费医疗政策实施后,王大妈才第一次安心来医院看了病。“政策说啦,拿着单子,出院了就能给报,方便得很。”
但是现在,总听病友们说“财政没钱啦”、“可能要等一等啦”,她的心又揪了起来。
“今天输液、做理疗,花了一千多块,还没报销。”王大妈揉着有点酸痛的腰,“慢报(慢性病报销——记者注)要等到年底去了,也不知道那时候还是个啥政策?”根据神木县免费医疗政策,除了住院费用,她所属的慢性病报销,是累计到每年年底结算的。
“听说财政没钱了,能报不能报,还真是不好说。”旁边的病友也猜测道。
而坐在皮肤科右侧侯诊区的王兰,也听说了“等一等”的情况。
“上午看病的时候就听医生说,把单子先收好,现在暂时报不了。下半年能不能报,还不知道。”王兰说。
“听说暂时不能报销,看病的人明显少了好多。”王兰甚至怀疑,医院为了省钱,给她开的药也“缩水”了。“以前配一副中药要200多元,现在再来配,就变成100多元了。”
财新网8月1日的报道中称,神木全民医保出现欠款,合疗办欠医院900多万元报销款,欠定点药店报销款400多万元。
“目前我们了解的状况不是这样的。”郭永田对中国青年报记者说,合疗办对医院和定点药店都采取“先垫付、后报销”的办法,每个月对前一个月的报销款进行审核,再予以报销。
郭永田告诉记者,由于审核需要大概一个月的时间,因此会出现看似“欠”的情况。
而财新网报道中提到的神木县第二医院,目前,6月的垫付款即将审核完毕。
“大约300多万元,审核结束之后,就会拨给神木县第二医院。定点药店也是这样操作的。”郭永田说,从开始实施免费医疗政策以来,医院和定点药店就一直采用垫资报销的方式,至今从未出现拖欠报销的情况。
不能“靠煤吃煤”的神木往何处去
冲突已暂时平息,但神木人的不安没有消除。很大程度上,这是因为神木县还没有摆脱煤炭产业和民间信贷危机带来的“紧箍咒”。
王大妈的问题很朴素:“以前运煤车都在高速路上排长队,现在一辆都见不着了。财政从哪儿生钱?”
“在我们老百姓眼里,神木县的发展是和煤炭行业紧紧捆绑在一起的。煤炭业衰,就是财政走衰。县政府拿什么保证医疗和教育能够一直免费下去?”李园也问。
神木县发改局于今年7月23日公布的《神木发展动态》报告,似乎“佐证”了老百姓的担心。
报告认为,按照2013年上半年的发展趋势,财政收入计划任务基本上无法完成。
“这是给神木的资源型发展模式敲响了警钟。我们也在考虑可持续发展的问题。”神木县发改局副局长高海雄说。
他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早在十多年前,神木县就提出“煤挖完了怎么办”的问题,希望能够探索出一条转型之路。
2011年开始,神木县逐步确立了“围绕煤、延伸煤、超越煤”的战略,试图摆脱资源型城市所面临的“建设-发展-萎缩-报废”的宿命。据高海雄介绍,神木县接下来将围绕六大支柱产业,进一步向下游延伸,发展特色农业、现代服务业、金融业、旅游文化业、装备制造业等新领域产业。
然而,转型之路刚刚开始,神木县就遭遇了经济下行、煤炭产业遇冷所带来的寒冬。
“所以我们必须加快脚步,尽快摆脱单一依靠煤炭资源发展经济的老路,打一场翻身仗。”高海雄说。
但高海雄也表示,患有煤炭资源“依赖症”的神木县,产业结构要想得到调整,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这是任何经济学家、老百姓都一下子解决不了的问题。”
神木受困,其中小型民营企业的发展更是举步维艰。
“民间信贷面临危机后,老百姓的‘投资’行为就会更加谨慎。”高海雄说,原本从银行贷款就比较困难,现在没有了民间信贷投入的资金,多数民营企业都面临无法生存下去的厄运。
据高海雄介绍,神木县70%的财政收入都来自当地中小型民营企业,同时,也为当地创造了更多就业机会。但神木县大部分煤炭资源都被神华等大型企业获得,中小型民营企业所占份额还不足10%。“没有原煤,想做下一步的资源转化,也非常困难。”高海雄希望,在解救中小民营企业的过程中,能得到更多支援。
而另一面,中国青年报记者观察发现,高消费的繁华褪去,神木经济并没有全盘萧条。
在人民广场周围,路边服装、杂货、小吃商贩的热闹,一直延续到每天夜晚12点。这对一个县城而言,并不寻常。
县城的饮食、水果、蔬菜等物价也较为平稳,并没有出现异常偏高或偏低。中国青年报记者统计,最靠近人民广场的100米路边,要价10元到35元的手机贴膜商贩就多达5人。
隔着一层橱窗,是“神木购买力”的昨天和今天。
商店里是和北京一样标价599元、999元的夏季女装,300多元的鞋、包。但现在,亮堂的橱窗内,只有导购员孤零零的身影。
橱窗外,神木人围着路边的一排排衣架,热闹地讨价还价。小贩大声吆喝着:“一件45元!两件70元!”
而在神木人口中,依然称家乡为:“我住的这个城市”。
7月15日夜里,神木的年轻网友“蓓蕾笑笑”既没有愤怒,也没有绝望。
“繁华神木或许真的要昙花一现了,是忧,更是愁。曾经,这座城市给了太多人富贵,可是当它要落寞的时候,太多人要避之而行。我为自己和一批像我一样的人默默祈祷,愿我们这座城市快快渡过难关。我们不要荣华富贵,只要平安!”毕业刚一年的她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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