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川公安分局的袁德安、袁文东两父子。
被拘押在看守所的贺传顺
人物关系示意图
昆明东川区拖布卡镇,有个名声如雷贯耳的家族:贺家。
贺家父子两代惯偷,常常“顺手牵牛”,所到之处必招来惶恐,家里数人都是当地派出所、看守所,乃至监狱的“熟客”。在东川区的公安系统,这家人也是家喻户晓。日常与警察碰面,贺家人还会主动颔首一笑,算是打招呼。
与这个偷盗家族对阵的,还有当地的一个警察世家,父子两代警察都与这个家族打过交道。
随着偷盗家族成员的相继被抓,拖布卡的偷牛案件发生率明显下降。不过,这个家族中匪夷所思又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却仍在坊间流传。
“我不知道,我没做,我不管”
面对警察,经验丰富的偷牛嫌犯通常以“零口供”作为抵抗,即使他和他的家族已在当地声名鹊起。
好不容易翻过了围墙,却发现门锁质量太好,撬不开。
这是一次不太顺利的行窃。
2013年3月5日深夜,东川,柔纱般的月光洒满了阿旺镇大石头村。贺传顺和马兴发、郑国奎在一次“寻常”的偷牛过程中,遇到了点小意外。情急之中,贺传顺拨打妻子的电话求援,叫不会开车的妻子赶紧邀约弟媳,驾驶自家的小货车送一把破坏钳来。钳子到了之后,他麻利地将锁剪断,迅速将牛偷走。
在长达数年的偷盗生涯中,这样一个小插曲简直无足挂齿,但“常在江湖走,哪有不湿鞋”。次日,阿旺派出所接到报案,并在监控视频中发现了他们,结合其他案件调查情况,警方很快就锁定了他们五人,并顺藤摸瓜,牵出了另外4起偷牛案。
目前,这5名犯罪嫌疑人均被羁押在看守所。
贺传顺在贺家兄妹中位列老三,人称“贺三”。在3月25日被拘捕前,以偷牛为生的村民贺三,对外一直宣称自己是“做牛羊生意的老板”。十几年间,他一脉相承父辈和兄弟的偷盗天赋,混迹于江湖。
据拖布卡派出所掌握的证据,仅在今年2-3月间,贺三主谋的偷牛案就有4起,涉案金额为7.5万元。其中,除了一头牛后来归还失主外,剩下的均销往私人屠宰场。
“你的家族遗传史是什么?”
“偷牛!”
在进看守所之前的体检中,贺三给了询问“家族遗传病史”的医生一个莫名其妙的答案。而这也是他在数次被捕中,难得的不经意流露出对“偷牛”事实的表达。绝大多数时候,他都以强大的心理素质,秉承一问三不知的姿态——“我不知道,我没做,我不管”。
一般情况下,贺三会指挥同伙去踩点、偷窃,自己只介入运牛、卖牛的环节,每头牛能卖差不多1万元,同伙每人只能分到800-1000元,剩下的均被他据为己有。然而,他在审讯中却往往扮演无辜受冤的角色,时而沉默不语,时而博取同情。“我是初犯,也是受害者啊,一时冲动就跟着去偷了……”
7月23日,在东川区看守所,贺三告诉都市时报记者,他是每个月轻轻松松就能赚几万块钱的老板,“既有牛羊生意,又有百货店”,衣食无忧,去偷牛“只是一时糊涂”。
“实际情况是,他去年8月份才刑满释放。”拖布卡派出所的警察李松迅说。
贺三的偷盗技术不算高明,但在只有低矮平房的农村却屡屡得逞。他们的作案时间点大多选在深夜0点之后,一般由3人共同前往,其中2人翻墙而入,1人在外把风,若遇家中有狗,便扔进一只沾着老鼠药的鸡腿,待犬被毒毙,再将牛拉出,随后再坐着贺三那辆福田牌小货车,悄悄撤离。
贺三在拖布卡镇的知名度很高,“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名自称为“郭师”的街坊感叹:“他们一家子都偷东西,没人敢跟他们走近。”
盗窃术的磨炼与传承
“偷盗从不挑肥拣瘦,体力好得不得了,像猴子一样灵活,像狐狸一样狡猾。”这是警方对偷窃者贺乡再的直观印象。
“就像中国的儒家文化代代相传,它这个也是传承了父辈的基因。”拖布卡派出所的教导员伍兴贤打了个不太恰当的比方。
比起贺三和他兄弟,被喻为“老贼”的父亲贺乡再的经历更加传奇。
贺乡再虽然已经去世多年,但拖布卡镇上一直流传着他的轶闻。他因“偷盗从不挑肥拣瘦”名闻遐迩,从牛羊骡子到锅碗瓢盆、甚至油盐酱醋,一切皆是目标。他曾经走八九公里的山路,跑到学校里“扛”回来20多床棉被,还专程到别人家去偷过几捆稻草。
“就是很执著的一个人,不偷点东西,就寝食难安。”与贺乡再斡旋过几年的警察李荣回忆。
隔三差五就要跟贺乡再打交道,20年过去了,李荣对他印象依旧细致入微:“身材矮小,但很结实。厚嘴皮,暴牙,一对三角眼。”
坊间传闻,这个“身材矮小但很结实的人” 为了训练孩子的耐力和灵敏度,常常带着他们爬坡、跑山路,甚至有村民说,看见他从树上拴根吊绳,再绑上一个用树枝编的圆圈圈,指挥孩子一个个从圈圈里跃过,“就像演杂技的演员那样”。
“从这个行业的专业化程度而言,他还是很专业的。”李荣形容贺乡再“像猴子一样灵活,像狐狸一样狡猾”。
除了偷盗技术上的深耕细作,在硬件打造上,贺乡再也花了不少心思。“他的家建得像个要塞,易守难攻。”
贺家雄踞于一处荒山的半山腰,独门独户,面临水流湍急的金沙江。一个院子,南北两道门,东西两排厢房构成了房子的主要格局。这里视野开阔,山顶和山脚的风吹草动皆能尽收眼底。
院子里的一个木桶下暗藏玄机——有一个可以容纳两个人的地洞,以储藏赃物。它是贺乡再的百宝箱,纵使里面物品发霉,食物腐烂,也舍不得丢弃。有一次,李荣发现了这个地洞,探身下去查看,顿觉“臭气熏天”,里面藏的20多床棉被通通发霉,成了黑色,只能一把火烧掉。
因为光临贺家次数太频繁,李荣和他的同事以至于“闭着眼睛都能畅行无阻”。不过,即便对贺家的布局了如指掌,要抓他也并不容易,常常是入口的鸽子飞掉了。
20世纪90年代,为了抓住贺乡再,拖布卡派出所、乡政府还有当时的播卡派出所三方调集了30名壮小伙,兵分两路,凌晨时分埋伏在贺家附近。
“当时是夏天,下着小雨,蚊子在周围嗡嗡地飞,我们却一动都不能动,连手电筒都不能打。有一点风吹草动,贺家都能看到。”李荣和同伴在草丛中埋伏了几小时,接到一声指令后,群起奔向贺家,将南北两扇门撞破而入。跑到院子时,还能听见厢房楼上有两人说话声。追到二楼,却发现房间里的一扇窗户已经洞开——贺乡再跳进了后面的苞谷地,溜走了。
“这个小老头的体力好得不得了!”当年20多岁的民警袁德安评价时年50多岁的贺乡再。
有一回,贺乡再在光天化日之下,进别人的稻田里偷稻谷,被抓个正着,挨了村民一顿痛揍,肋骨打断了几根。两个月后,警察因为偷牛的事情去抓他时,发现他依旧脚底生风,在山沟沟里上蹿下跳。
“他体力很好,差不多80度的山坡,拉着一头牛,五六分钟就走下来了。”时间过去20多年,袁德安的儿子袁文东如是评价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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