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商报首席记者 牛亚皓 发自山西汾西
山西男童双眼被挖案 特别报道
为什么是她
作案时间
据张会英三弟介绍，斌斌出事当天，张会英下午三四点从养鸡场下班，随后搭工友的摩托车到了县城。面对记者询问：谁能证明当晚7点到11点期间，她在哪儿？ 张会英的丈夫、斌斌伯父郭志成称，那就不好说了。
张会英紫色衣服上的血迹是否是参与救治斌斌时留下的？临汾警方称，“这个绝对不可能，因为当时抢救时有12个人参与抢救，我们一一做了排查，并做了两次笔录，证实其当时和谁在一起，把这些人员做了穷尽地排查，犯罪嫌疑人在抢救的过程中没有出现过。”另外，斌斌的小伙伴也证实了犯罪嫌疑人带走小斌斌时正是穿着紫色衣服。
现场张会英家
昨早7时，成都商报记者来到汾西县对竹镇乔家庄，斌斌伯母张会英的家里。山村，空气湿冷，斌斌伯父郭志成蹲在院子里，埋着头，眉头紧锁。“宣布了？”他抬起头。
他的身边，坐着20岁、在霍州上高三的大女儿。她脸上挂着泪滴。斌斌的姑姑、姑父，张会英的三个弟弟，在家里陪着他们。斌斌姑父第一时间获知消息，张会英为挖眼案的犯罪嫌疑人。郭志成听说后，浑身缩在一起，不停打着抖，趴在炕上。
这间窑洞对面的墙上，挂着一排相框，部分相片已发霉。其中一张相片，是郭志成和张会英在1993年照的，霉斑点点，已看不清彼此的面容。“她本来就特别胆小，（我）根本就不相信。不行，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不同意。”郭志成坐在炕上，抱头痛哭。
关于作案时间
斌斌出事当天下午 她曾搭摩托到过县城
张瑞华（张会英三弟）：斌斌出事的那一天（8月24日），她（张会英）还在养鸡场上班，下午三四点下的班。她坐上了新华（音）（她的工友）的摩托车，回到县城。
郭志成：她五点多还在县城“移动”门前抓了个奖，还是一等奖，99元给你个手机，还可以充300元的费。她当时抓住那个，没要，给了工友何瑞丽（音）。然后就坐公交车上店头（永安镇店头村，张会英和郭志成的租房处）去。公交车内还有我们村一个老大娘，车上（她俩）还说话。回到店头，晚上7点左右，开门时还和房东见了一下。这以后的事儿我就记不清楚了。后来，我敢说，她肯定没有出去。
成都商报记者：谁能证明当晚7点到11点期间，她在哪儿？
郭志成：那就不好说了。因为我在这个家，她在那个家。
成都商报记者：你为什么不在那儿（店头）呢？
郭志成：我是8月23日回来（乔家庄）的。我还以为她这个星期不放假。8月21日放了一天假。我还以为她到了月底才放。谁知道她24日放假，我要知道，我回来干啥。
成都商报记者：你8月23日回来干什么呢？
郭志成：我有两个女儿在她（张会英）大姐家住。我把她们带回来。马上要收秋了。估计半个月就能收玉米了。院里乱七八糟。忙一下，做一些准备。谁想到她当天晚上就给我打电话，说放假了。8月24日晚上9点我还给她通了一下电话。
成都商报记者：电话里说了什么？
郭志成：我问她在哪儿，她说在店头咧。我说你在店头就好，明天下午你早点上去，坐班车，去太阳山（养鸡场）吧。下午五点半上班。我说你一个人别坐不上车。没想到那一天就出了那个事（斌斌被挖眼）。就不去了。
成都商报记者：她当时说在店头干什么呢？
郭志成：她就在店头租的那个地方住。
关于紫色血衣
她有件紫色运动服上衣 秋天穿的
斌斌姑姑：说的穿的什么衣服呢？
成都商报记者：据我了解是紫色的。她有紫色衣服吗？（编者注：警方通报称张会英的衣服上多处检验出斌斌血迹，斌斌母亲此前告诉成都商报记者，警方搜出张会英一件衣服，上面有斌斌血迹，为紫色）
斌斌姑姑：有。
成都商报记者：还在家？
斌斌姑姑：不在了。公安都拿走了。
成都商报记者：紫色的衣服，是什么样？
斌斌姑姑：是个运动服上衣，秋天穿的，有一个拉锁，这儿这儿（袖口和下摆）有松紧带。她的工装是蓝色的。这个运动服是茄子色的，深紫色。
成都商报记者：什么时间被拿走的？
郭志成：8月30日上午出了事（张会英跳井自杀）之后，把我带到公安局。走之前，拿着一件紫色衣服，问我：这是谁的衣服？我说是我媳妇的。没说那个衣服怎么回事。
成都商报记者：还拿走什么东西？
斌斌姑姑：上衣、鞋、裤子都拿走了。不是我嫂子的衣服也都拿走了，在太原给孩子看病（今年6月，张会英二女儿因患囊肿做手术），人家给的一条白裤子、一条灰裤子。我说这不是我嫂子的，人家说不用说不用说。
张瑞华：还拿了一些食品袋、一些药盒。盒拿走了，药放下了。
关于她的“病症”
受到惊吓会反常 跳井前喝下20粒药
成都商报记者：她平时吃什么药？
斌斌姑姑：腿疼、腰疼，让人家看吃的药。还有伤风感冒，家里常用的药。
成都商报记者：警方找你们询问了什么？
张瑞华：就是问，最近和你姐姐联系过没有，现在住哪里，在哪里上班，你媳妇在哪里上班，家里有几口人，平时你姐姐是什么性格，有没有病，尤其精神方面的。
成都商报记者：有意识到什么事情吗？
张瑞华：有怀疑到。问，你姐平时有没有病。我说，平时没有，就是受到惊吓，比如我奶奶去世，她见了棺材，会昏倒。还问，除了昏过去还有什么症状。我说，出事以前，她胡言乱语，好像晚上有个人打电话让她出去，对她说你喝20粒药、找件衣服。她回来就喝了20粒药，找了一件衣服。这件衣服警方也带走了。
成都商报记者：这是哪一天？
张瑞华：8月28日，她去过公安局。晚上害怕，胡言乱语，出了这个事。她这个症状已经出来了，但他（郭志成）没看出来。当天晚上，她在最边上（最右边）那个窑洞住，要去隔壁拿止痛药之类的，喝了舒服点，我姐夫就说：你一个人敢去不敢？她说：没事，你睡吧，我就拿个药。当时他没在意。她一个人拿了20粒药，就喝了。第二天她吐出来之后，他才发现是一粒一粒的药。
成都商报记者：当天晚上喝完药，她拿了一件衣服？
张瑞华：嗯，控制不住自己，就像鬼上身一样，从衣柜里拿了一件衣服，扔在外面。
成都商报记者：是什么样的衣服？
张瑞华：这个不知道。第二天我姐夫看她不对，就通知我爸爸过来。
关于她的动机
斌斌伯父想不通：她的动机是什么？
成都商报记者：他（郭志成）后来为什么不上班了？
斌斌姑姑：他的腰碰到筐子旁一个角角上。5月25日碰到了，（此后）就没有再上班。
成都商报记者：你们一个月有多少工资？
斌斌姑姑：一千七八、一千八九。
成都商报记者：你们都在那儿（太阳山养鸡场）具体干什么？
斌斌姑姑：是个流水线，走到你跟前你干啥就干啥。
成都商报记者：你嫂子（张会英）是做什么的？
斌斌姑姑：割肛门的。把鸡屁股削掉，她只这一道（工序）。
成都商报记者：警方找你做询问笔录了吗？
郭志成：嗯。问我媳妇出事以前、我兄弟家出事以前的事。如果真是我媳妇犯的错，她出了这个事，活该，咱都不心疼。
成都商报记者：你怎么了？
郭志成：（捂着肚子，使劲咬牙）心疼。我敢保证凶手必不是她。她的动机是什么？
斌斌姑姑：我也敢保证。我看了那个监控视频，看了几十遍，确实有一个人抱着孩子走过，画面太模糊，抱的小孩肯定是斌斌，但那个女人不像她。是长头发。
现场
太原医院
斌斌母亲：
得知嫌犯是她 一夜没睡
昨日上午9时，成都商报记者离开郭志成家时，郭志成还趴在炕上，脸扭向一边。其不能接受现实的痛苦神情，与遥在山西省眼科医院的弟弟郭志平如此相似。
乔家庄村民告诉成都商报记者，这个家庭多灾多难，连连出事。“是不是他家风水不好？”村民说，他家的院子建在老坟地上。“这个事（风水）不能全信。信，能有点心理平衡；老想着，有心理压力。世界上有神鬼吗？一死百了，啥也没有。”斌斌父亲郭志平告诉成都商报记者。
“这个家以后不能再出事儿了，咱们受不了这么多。”斌斌的母亲王文丽说。
张会英已于9月3日上午下葬，葬礼非常简陋。得知警方已公布张会英为挖眼案犯罪嫌疑人之后，乔家庄村民的态度并未转变。“莫（没有）莫莫莫。”他们连连摇头，“她不是那样的人。”斌斌的二爷告诉成都商报记者，两家都已在外面租房，几年间来往渐稀，“会有啥矛盾”。
王文丽娘家在永安镇窑头村，她有四个哥哥。斌斌的大舅只去过乔家庄一次，还是十一年前吃斌斌大姐的满月酒去的。“我们这边的亲戚对乔家庄的事儿不了解，没见过几次斌斌的伯父伯母。”他说：“一人一个口，说啥的都有，你不能不让人家说话”。
“自从到县城租房以后，就不常回老家（乔家庄），就逢个季节回去。顶多就在家待一天，有时我不住，当天就下来了。跟她（张会英），我没什么深仇大恨，跟她没吵过，没闹过，这十几年。我看错人了。”王文丽告诉成都商报记者：“我们开始没怀疑她，认为不是自己人干的。前天公安局给我说了是她，我一夜没睡。”
“他（郭志平）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他说不是。不是，证据都拿在这儿了，你还怎么说呢？他说他大哥带三个孩子，可怜。我说，你不能接受，毕竟你们是兄弟，亲。我是个外人，要为儿子着想，站在儿子的立场上，给儿子讨回公道。”王文丽说：“都是当父母的，谁愿意孩子承受这么大的痛苦？你（张会英）死了，什么都不管了，这一辈子罪，却要让我们和孩子来受。”
家属收到百万捐款
斌斌现在靠听觉辨人
前日傍晚，太原，山西省眼科医院401病房，郭志平领了饭菜端进病房，几个馒头、白菜炒肉、小米稀饭。王文丽给斌斌一个馒头，他调皮地张开嘴，吃妈妈送来的肉丝。斌斌现在用听觉来辨别，点眼药水的医生护士。“是哪个阿姨？能听出来吗？”医生问他。“X阿姨。”斌斌答。“哎呀，气死啦气死啦。”医生说。斌斌听错了。
“得慢慢地开导他。他脑瓜好，反应快。”斌斌大舅冲斌斌一笑。
“他现在还不理解事情的严重性。希望到他理解的时候，能适应。”王文丽说，作为家长，在斌斌以后成长的过程中责任更大了，“怎么向他解释这件事，怎么对他心理辅导”，“别人不可能帮我们一辈子”。
斌斌大舅告诉成都商报记者，截至9月3日下午，家属共接到爱心人士或机构捐款100多万元。王文丽说：“钱肯定会全用在孩子身上。孩子一辈子还长。”
斌斌吃得不多。吃了几口，就躺在床上，拿起一个玩具，玩具里发出声音，在讲故事：“佳佳和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一起来到了海边……好美丽的大海啊！佳佳第一个冲进了海里，他跑啊跳啊……”
“以后不再回那个地方（府南三区）了，也不开麻将室了。”王文丽说。
有一位爱心人士来病房捐钱，递给斌斌一个红包。斌斌抽出了一百元钱，想再塞进去时，却再也塞不进去。看得围观者，心隐隐作痛。“叔叔再见，慢走。”斌斌听见他的脚步声，突然说。
汾西县府南三区的入口处被称为马沟叉，一条胡同直通向后面的山沟，山沟里有一处平坡。昨日，成都商报记者来到这处平坡上，看到事发现场仍盖着一大块白色塑料布。据附近居民介绍，最早发现斌斌的那对抓蝎子的老夫妻，“从公安局出来之后，就躲起来了”。
（原标题：斌斌伯父抱头痛哭“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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