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图:张芳曼
化隆县黄河生态绿洲园内的拉面匠雕塑。
李玉峰摄
“砰!”
一男子扣动标有“中国化隆”的仿制式手枪。买方点头,嘴角掠过一丝微笑。
枪声刚落,警笛四起,埋伏多时的警察一把摁倒试枪男子。“交易”落空,那名男子用亲手制造的手枪,把自己“射”进铁窗,至今仍蹲在“里边”。
“啪!”
在武汉开拉面馆的青海化隆人马甘(化名),将一团面重重甩在案板上。三拉两缠,一碗香喷喷的拉面做好了。食客付完钱,美滋滋地品尝拉面……马甘用一碗碗拉面,拉开了幸福生活的大门:“试枪的是我堂哥,买方是内线。过去穷急了,造枪卖钱。我也曾差点走上邪路,现在出来开拉面馆,挣多挣少,心里踏实。”
青海省海东市化隆回族自治县,回族占一半多,汉、藏、撒拉等多民族聚居。沟沟坎坎把全县“切”得七零八落。十年九旱,天灾频发,23万农民基本靠天吃饭。
过去一提化隆——穷!上世纪80年代,化隆超过六成的农户为贫困户,是国家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
如今变了。靠着一碗拉面,昔日“食不果腹”的化隆农民,走出大山,进城创业,带动就业。1988年从厦门起步,化隆人把拉面馆开遍全国,目前达1.2万余家,其中多数打“兰州拉面”牌子。去年近8万拉面大军“拉”回5.7亿元,是县公共财政预算收入的5倍多,占农民务工收入七成。
奋进在同步小康新征程,西部各地各有各的路子,化隆如何闯出一条适合多数普通农户脱贫致富的路子?青海人为什么打“兰州拉面”的牌子?面对连锁化、品牌化的市场竞争,化隆人还能“拉”多久?
“金霸头”成“面霸头”
“淘金是穷逼出来的,改做拉面也是逼出来的。”牙什尕镇城东村的冶沙拉说。他眉宇间尚有藏不住的“霸气”。
城东村2000多人,过去人均1亩多地,多在山上。“小麦亩产300来斤,不下雨就绝收,很多人吃不饱。”
再穷也得糊口。上世纪80年代,当地农民加入淘金潮。开一辆“尕手扶”,编织袋装点馒头,颠到青海西部等地,撅着屁股挖沙金。带工的叫“金霸头”,夏天干3个月,每个小工能“挖”2000多元,“金霸头”挣万余元,成为扬眉吐气的万元户。
冶沙拉有正规手续,最多时拉了700多人,有3辆卡车,是全县乃至全省出名的“金霸头”。每年春节后,他家就挤满人,一些乡亲悄悄塞上一包几元钱的茶叶、冰糖,求他把尕娃带出去挖金。村里大多数人参与挖金,全县“淘金部队”曾有几万人。
1989年春,冶沙拉带人到无人区采金,雨雪连连,苦哈哈28天,竟然只“磨”了20公里的路。5月底,楚玛尔河附近突降大雪,周围顿成沼泽,许多手扶拖拉机陷进泥坑。“那次估计有几万人被困,冻死病死的有不少人。政府派直升机,空投衣服、馍馍和药,这才得救。”
县志载,那次化隆500多人被困。
“铁锨把蹭手着浑身儿酸,手心里的血泡着全磨烂……一路上的寒苦哈说不完,沙娃们的眼泪淌呀不干。”一曲青海花儿《沙娃泪》,唱出了采金之苦、致富之难。
从人工到机采,冶沙拉在“刀尖上”行走多年。高投入、高风险。其间,他投资买的几十间商铺全赔了进去,曾经显赫的“金霸头”有点惆怅。
后来,为保护生态等,国家严禁私挖滥采。正是那些年,一些化隆农民开始到内地开拉面馆——从面里“淘银”。
2007年,赋闲的“金霸头”冶沙拉南下广东中山,加入拉面大军,当年净赚3万元,后又陆续增开几家拉面馆。“我们一大家子共开了40多家面馆,带动200多位亲友、老乡参与。一个普通面馆,一年能挣10多万元。”现在,有人称他家是“面霸头”。
城东村500多户,1999年退耕还林,人均仅2分耕地。无序采金被禁后,许多村民像冶沙拉一样转向“淘银”。如今在内地开了190家拉面馆,每年至少“拉”回2000多万元。
农民脱贫,总有试错。采金有风险,某些化隆人还玩过更危险的——造枪!
“化隆造”转“化隆灶”
“你们是哪里人?”
“化隆的。”
“没听说过。”
“这个知道吗?”做出扣扳机动作。
“化隆造!”
“现在改‘化隆灶’了,做拉面。”
许多内地人不了解化隆,一些拉面户无奈地用旧事“推销”化隆。
造枪,曾给化隆留下苦涩的印记。
上世纪80年代,少数化隆农民在自家地窖里装配仿制式手枪,卖给外地人。非法造枪一度波及5个乡镇几十个行政村。
“知道造枪违法吗?”
“我是文盲,不懂法。”
“为什么造枪?”
“卖钱,买化肥,买面。”
当年,化隆农民韩某、马某因造枪被判入狱,这段问讯的回答令人心酸。不懂法的背后是贫困作祟,穷是恶之源。
化隆多数地方海拔超2800米,严冬漫漫,适合长庄稼的无霜期仅3个月。春旱、冰雹、滑坡等灾害,让农民常生活在“不确定性”中。
那时,化隆农民真穷、真苦、生活真难。1986年,农民人均现金收入不足300元。一亩麦子收300多斤,卖100多元。据称,造枪,每支成本100多元,一周制成,出手能赚500多元。来钱快,让部分农民走上不归路。
造枪赚钱,国法不容。当时,化隆县公安局在一个镇设分局,成立缉枪大队;在枪患严重的新乐村(化名)建警务室,常驻民警三四人。这种“高配”在全国都不多见。
现在武汉开拉面馆的马甘,幼年穿家人做的布鞋,底子破了就垫块布接着穿。他原打算跟一个亲戚造枪,父亲说:“你要是干这个,就和你断绝关系!”马甘背过身,一拳砸在墙上,最终放弃。
一天早上,马甘刚睁眼,村子已被执法人员团团包围,青壮男子被一一排查。附近新乐村100多人被带走,至今仍有许多人在“里边”。新乐村从此蒙上了阴霾。
治枪先治穷,当地有意识地引导枪患严重地区的村民外出做拉面,变“化隆造”为“化隆灶”。马甘来到天津,先在拉面馆打工,后开了家拉面馆。如今在武汉落脚,老老实实做拉面赚钱,盖起了新房。
暮气沉沉的新乐,也转向“化隆灶”。1997年前后,村民马合(化名)兄弟第一批走出山乡,到郑州做拉面,亲带亲,邻帮邻,全村700多户,陆续有260户加入拉面大军,其中也有刑满出狱、改邪归正的。马家兄弟分别盖起新楼房,屋里铺着地板,还有洗澡间。
今访新乐,村里人不多,房子崭新。村民不愿再提“化隆造”,问到拉面馆,都会打开话匣子。一位村干部说:“一些人过去走了弯路,做拉面起步晚了,要不早都发财了。”
他们起步晚了,谁是早起的“鸟儿”?
数万农民出山乡
“当年我向叔叔借了7元钱,偷跑出去做拉面,回来时还给他8000元。”沙连堡乡沙一村的马黑买30多岁,外出做拉面已20多年。
黑买幼时家里缺劳力,春天青黄不接,就去姑姑家借粮,用骡子驮回,勉强揭锅。1993年黑买上初一,“米汤稀得能照出人影,经常饿得眼睛发黑。”
当时,化隆拉面已在厦门燃起“星星之火”。只为填饱肚子,黑买也想出去做拉面。父亲不让,说他太小。
那年12月的一天,黑买找叔叔借了7元钱,说给妈妈买药。他从厨房“顺”了一个馍馍,揣进怀里。山路坑洼,他跑了整半天,小腿都肿了,赶到哇家滩,找到在厦门开拉面馆的冶德祥。冶阿爸嫌他小,他急得要哭:“我不怕下苦力,求你带我出去。”
绿皮车,五天五夜,终于晃到厦门。
深田路1号,西北拉面馆,黑买落脚了。洗碗、择菜、跑堂,什么都干,抽空就学拉面。开始没力气,连面都揉不动。
3年后黑买长胖了、有劲了。和、捣、揉、抟、摔、拉,白练飞舞,银丝出锅,客人拍手叫好。他每月工资360元,在当时比老家的县乡干部还高。
1997年7月,老乡韩录带黑买到菲律宾马尼拉打拼。一家商贸城内,“兰州拉面”开张,华侨纷纷尝鲜,每天卖几百碗。马尼拉之行,黑买大开眼界,学了很多生意经。他给家里汇款5万多元。3年后合同期满,工资加技术转让费等,他们揣着100多万元返回厦门。
当年偷跑出去的尕娃回乡了,他“还”给叔叔8000元,在大山里引起轰动。看着老乡们破烂的衣衫、木讷的眼神,黑买鼻子发酸,他把村里的17个尕娃带到厦门的拉面店打工。
厦门前埔南区,南翔牛肉面,黑买开始单飞。中午客人多,黑买常累得靠着案板就能睡着。15年来,周边的餐馆不知换过多少主人,他的拉面馆从没挪窝。由此学成出去开店的已有30多人。
敢闯敢干,不怕苦、不怕累,这就是普通的化隆农民。今年6月,黑买在西宁开了一家牛肉面旗舰店,还打算在“丝绸之路经济带”沿线城市布点。
采金无路,造枪死路。新世纪以来,为保护生态,化隆实施退耕还林,耕地更少,“挤”出更多富余劳力,他们像黑买一样,出山进城,先打工,后创业。
那么,化隆拉面怎么和兰州拉面“搅”在了一起呢?
从“贴兰州”到“去兰州”
化隆拉面“生”在厦门,“长”在全国,打响的却是“兰州拉面”。
改革开放初期,沿海商潮澎湃。化隆拉面的探路人之一马贵福,其朋友韩录最早曾在拉萨开面馆。听说许多穆斯林客商在南方吃不到清真餐,1988年8月,两人赶到厦门,在火车站附近开了家“清真拉面馆”,改造成当地口味,这就是化隆拉面的源头。马贵福说:“当时,许多化隆本地人还不知道什么是拉面。”
伴随改革开放的脚步,化隆拉面“拉”遍大江南北,甚至走出国门。不过,化隆人内心深处藏有一个结:化隆人把拉面馆开遍全国,但是,百分之七八十都打“兰州拉面”牌子。
拉面起源不一,兰州拉面名声很响。其实,在兰州等西北地区,人们叫牛肉面,内地人习惯叫拉面,且相信“拉面就是兰州的”!
创业初期,许多化隆人拖家带口,“一台炉、两口锅、三个人、四张桌”,开起夫妻店、兄弟铺。初来乍到,没人知道化隆,干脆就打“兰州拉面”。互相效仿,无心插柳,兰州拉面名气越发响亮。
化隆人在武汉开拉面馆400多家,有300多家打兰州拉面的牌子。马阿巴四2009年到武汉,直接打“化隆拉面”牌子。一些新顾客说:我们都吃兰州拉面,你这是假的吧?吃过几次后也竖大拇指,但他心里不爽:化隆拉面为什么叫不响呢?
随着小型拉面馆增多,千店千面,参差不齐,部分拉面馆的卫生条件难以让人放心。同时,人们吃饭也越来越讲究,一碗面也不肯将就。有眼光的化隆拉面老板,开始刻意与“兰州拉面”区别开来,开始“脱兰州”,走自己的路。
马明伊2004年在杭州湖墅南路开了家“兰州拉面”,陆续增开两家。眼看“兰州拉面”已经“相当那个”,6年后他萌生换牌的念头,注册了杭州伊味企业管理公司。一直纠结到2012年3月,他仿照西餐店风格,把毛家桥路的拉面馆装修一新。摘下“兰州拉面”的牌子,换上“伊味牛肉面”。
这下糟了!以前每天卖3000多元,换牌后跌到2000多元。马明伊又开始纠结:看来兰州拉面知名度还是高!头三脚难踢,决不走回头路。他推出网上订餐、扫码支付,玩起“互联网+”。顾客听着萨克斯,吃着拉面,别有一番风味。“熬”了4个月,营业额恢复到以前。当年9月,升至5000多元,保持至今。
这下好了。另外两家果断换牌,波动期缩短为两个月。截至今年5月,杭州“伊味牛肉面”已发展到20多家,并进军上海、南京等地。
化隆拉面还有一些自有品牌:厦门震亚、苏州伊鼎苑等,在当地颇有名气。这些只是少数,且规模有限。
像河南烩面、陕西泡馍一样,“兰州拉面”其实只是种食品名称。兰州本土餐饮也很少直接打“兰州拉面”牌子。
当化隆人为打什么牌纠结时,来自兰州的“狼”,悄悄逼近。猛回头,一些人傻了。
转型化“虎”与狼共舞
今年1月底,来自兰州的安泊尔兰州牛肉面,进驻武汉雄楚大道繁华区。安泊尔在甘肃有多家连锁店,武汉是其走出省外第一站。统一装修、服务标准等,乍一看犹如星级酒店。拉面套餐,品种丰富。相比小型拉面馆,其销售额十分惊人,现已开始盈利。
新人笑,旧人哭。
距安泊尔约400米处,原有一家化隆人开的兰州拉面。几个月下来,小面馆生意渐冷,无奈关门。
2014年10月,东方宫中国兰州牛肉拉面进驻厦门火车站附近;今年5月,文灶店开业;万达店、江头店正在装修……
近年来,甘肃举全省之力,助推多家品牌牛肉面到省外“跑马圈地”。化隆人一抬头,惊了:“兰州人”也出来了!
一方企业化运作,连锁经营;一方家庭作坊,单打独斗。巨轮,舢板,商海搏击,谁主沉浮?
十年自发创业,十年发展壮大,新世纪面临转型。早在2004年,化隆县已察觉市场端倪,注册“化隆牛肉面”商标,投入资金,开展统一店面形象、店员服务、经营模式、使用招牌等活动,力图打造化隆拉面升级版。
可惜财力有限,且在多数店主看来,没必要花冤枉钱撑门面。多年过去,“四统一”示范店建设810家,仅占5%。
打“兰州拉面”牌子,心情复杂。想统到“化隆”旗下,并非易事。在化隆,从政府到有眼光的拉面老板都意识到:化隆拉面已到“最危险的时候”,必须提升档次,把自己“化”成虎,才能与狼共舞。
“面一代”韩东早年在厦门开店,后来到深圳开办清真菜馆“中发源”,拉面收入仅占20%,现已发展多家连锁。后来折回西宁投资,中发源大酒店曾是当地地标。2013年,中发源开进北京,与中高端餐饮竞技。如今,拉面匠出身的他成了“空中飞人”,忙得不可开交。
马贵福把面“拉”进了机场,化隆牛肉面经过“厦门订制”,服务高端人群。他创办回乡麦客餐饮公司,2008年初,竞标打入北京首都国际机场T3航站楼。后一路凯歌,上海虹桥机场、成都双流机场……“先抓好品质,再塑造品牌,就能杀出一条血路。”
在北京,化隆人开的高山清牛肉面,跳出“小面馆”层次,硬件不亚于兰州的一些大型品牌店。2013年,来自兰州的一家品牌拉面与其“亲密对垒”。最初高山清也受到影响,但他们不服输,改善服务质量、菜品等。终于,兰州那家店“悄悄了”。
面馆一盘散沙,怎么和人家掰手腕?近年,海东市、化隆县不懈探寻突围之路。县就业服务局局长张海明说:“中发源等已成大品牌,一般拉面户望尘莫及。类似伊味等属于成长型品牌,加盟成本不高,可以扶持推广。”
今年1月,海东市出台《进一步促进拉面经济的实施意见》,县里准备筛选扶持一批比较成熟的品牌,让更多化隆拉面馆走连锁化经营之路。4月2日,青海一位省领导到化隆阿藏吾具村考察拉面经济,现场拉面,为化隆拉面二次创业出谋划策。
对农民来说,与“狼”共舞,眼下最急的可能不是牌子,而是票子——资金从哪儿来?
贷款失信更失心
过去盘一个面馆只要三五万元,现在需要10倍的钱,农民兜里哪有这么多银子?
贷款,四两拨千斤。
阿河滩村韩舍布弟兄姊妹多,过去穷得连电费都交不起。2007年,村里帮他争取5万元贴息贷款。拿到钱后,次日就到河南洛阳开拉面馆。当年还贷,给父母盖了新房。
2007年之后,化隆县为贫困农民发放贴息贷款1亿多元,集中扶持2300家拉面户。
硬币也有另一面,部分农户成“老赖”,殃及他人。2010年,依托政府担保平台,一家银行为化隆发放小额创业贷款6792万元,主要扶持拉面经济。2012年陆续到期,不良贷款浮出水面。直到今年5月,仍有3033万元,涉及151户,其中不少属于“赖贷”,有钱不还。
为清收贷款,各方伤透脑筋。下胡拉村韩阿海(化名)在杭州开拉面馆,他以亲友名义互相担保,贷款75万元。催还无效,银行申请强制执行。多方打听,执法者在西宁一个小区堵住韩,他欲驾车逃离,被法警控制。从中午僵持到晚上,他故意吵吵嚷嚷,引来居民围观。最终,韩因妨害执行公务被拘留,车子被扣。家属很快还清其名下的15万元,剩余贷款仍然无着。
某银行曾派人到内地清收贷款,跑了一个月,连贷款户的人影都没见到。
市场经济讲信用,人最大的破产就是失信。一位拉面户说:“一些银行听说化隆人来贷款,本来可以放宽政策,也会收得更紧。”
为解决融资难,去年9月,农行海东分行到厦门等地考察,为信用记录较好的拉面户办理信用卡。截至今年5月,已办理180多张。教训长记性,至今无一例恶意拖欠。
诚信危机像一记皮鞭,抽疼了化隆人。做面如何让他们“洗心革面”?
挣了票子与换了脑子
“化隆人外出赚了钱,最重要的还不是钱。”“面一代”韩东说。出山门、进城门,拉面大军的“系统”不断更新。
沙连堡乡的塞买在老家时不识字,不懂普通话。后随丈夫在武汉开拉面馆,回族妇女在家一般不抛头露面,刚到武汉,她招呼客人时很害羞,只会“嗯,啊”。后来学会了普通话,认了很多字,“请坐,谢谢,再见”,很顺溜。举手投足,落落大方。
最可喜的是换了脑子,更加重视子女的教育。
在武汉的一位化隆面馆老板娘也说:过去很多人没进过校门,有的连“官名”都没有。进城找不到厕所,不会用电脑、银行卡,不会签租房合同,吃尽苦头。“面二代”多为初中生,厦门中医院附近震亚牛肉面的店主韩青明,还是个大学生。
“决不能让下一代再当‘睁眼瞎’!”这是化隆拉面大军的誓言。
当年,韩梅到厦门开拉面馆,把儿子韩有才带到厦门上小学、中学。每天骑电动车接送,风雨无阻。2012年,小伙子考上厦门大学。
文以化人,知识有助于阻断贫困的代际传递。如今,在厦门就读的“拉面娃”有80多人,从拉面馆已走出10多个大学生。2014年,化隆籍适龄儿童1.1万多人在外借读,大多是“拉面娃”。县教育局统计,近3年,在外就读、返乡高考的每年稳定在200多人,其本科上线率高于全县3至6个百分点。去年,还出了一个县文科状元。
过去,化隆许多农村女孩十六七岁就开始张罗嫁人,一两年后当妈,大多不止生一个。80后、90后拉面人婚育观也发生巨变。该县计生办工作人员吉秀芳说:“近10多年,农民育龄高峰推迟5岁左右,农村独生子女户平均每年增加50多户,在过去怎么可能!”
阿河滩村主任韩保长也感慨不已:过去农民吃不饱,都有气,过路碰个肩膀都会吵架发泄。现在都出去挣钱了,社会治安好多了。
凭借一碗拉面,1/3的化隆农民进了城。化隆拉面大军平时在内地,多数“面三代”内地生、内地长,一口普通话。他们习惯到西宁等地买房安家,西宁市的楼盘广告贴满了化隆县城十字街口。卡力岗山上的一些“拉面村”几乎走空。在西宁市城东,经常碰到操着化隆腔的业主。
“农民外出做拉面,练了胆子、挣了票子、育了孩子、换了脑子、闯了路子,整个人都得到提升。”化隆县一位副县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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