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里,黄宋齐推着轮椅上的儿子黄耀辉。
“上完高中后,我说算了吧,但儿子还是要读,我就又来陪他了。”
“如果儿子继续读研究生,我还是会陪他的。他母亲身体不好,我一定要尽到做家长的责任。”
———黄宋齐
在东莞理工学院城市学院的校园内,人潮汹涌的楼梯尽头露出了一小块空地,经过的学生总会刻意绕开,然后不由自主地看向空地上放着的轮椅。66岁的黄宋齐背着身患残疾的儿子黄耀辉,慢慢地从楼梯上踱到轮椅的位置,将他轻轻放在上面。这一幕,在黄耀辉13年来的求学生涯里,每天都在上演。因为在对待残疾儿子方面表现的“固执”,黄宋齐被邻里送了个外号“傻爸爸”。但黄宋齐说,“是我没给他一个好身体,我欠他的。”
若读研究生,还会陪他
黄耀辉刚出生便被查出患有“先天性脆骨症”,俗称“瓷娃娃”,并伴有侏儒症,这意味着他的双脚失去行走能力。如今,21岁的黄耀辉只有28公斤重、105厘米高。虽然身体残疾,只能爬不能走,日常生活无法自理,但他智力正常,性格乐观,从不怨天尤人。
2001年,黄耀辉像其他小孩子一样想上学。于是父亲跑去学校给孩子报名。当时,塘厦镇凤凰岗小学考虑到黄耀辉的身体情况,怕其在校发生意外,并没有接收他。
黄耀辉没有放弃。在父亲的坚持下,他终于在9岁时如愿以偿地坐在了一年级的课堂里,与正常孩子一样开启了求学之路。
今年高考,他以高出二本线12分的成绩被东莞理工学院城市学院工商管理专业录取,成为管理系的一名新生。
“上完高中后,我说算了吧,但儿子还是要读,我就又来陪他了。”如今,66岁的黄宋齐也开始了“大学生活”。
东莞理工学院城市学院为照顾这对父子,特意给他们单独安排了宿舍,父亲黄宋齐成为了黄耀辉的“舍友”。
每天上课前,黄宋齐推着轮椅将儿子送到教学楼,然后把轮椅放在楼梯扶手边,背着黄耀辉一步步走上去,有时课室较高,黄宋齐累得喘不过气来。下课后,他又把儿子抱上轮椅推到食堂吃饭。学校的路段并不平坦,遇到上坡,黄宋齐把身体前压,借着前倾的力把黄耀辉推上去。晚上,黄宋齐还要手把手给儿子冲凉、洗衣服。
“如果儿子继续读研究生,我还是会陪他的。他母亲身体不好,我一定要尽到做家长的责任。”黄宋齐说。
有父亲在旁,总觉得心安
黄宋齐是东莞塘厦镇凤凰岗村人,原本在村里搞建筑工程。儿子出生时,他已经45岁了。中年得子本是一件喜事,但儿子的身体状况又让他背负起“重担”。他自学了骨科方面的知识,儿子每次骨折,他都会详细做记录。
不能给黄耀辉一个健康的身体一直是梗在黄宋齐心里的一个心结。去年,黄宋齐被评为塘厦“最美爸爸”,但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特别。13年来,不管外界说他伟大抑或是“傻”,他都不在乎。“只要儿子想学,我便会陪他。”
“上学最累的不是我,而是爸爸,我累的仅仅是学业,可他累的却是对我的关爱,越关爱就越需要付出,越付出便越辛苦。”提起爸爸13年来的陪读,黄耀辉的眼眶有了些许发红,他摘下眼镜,重重捏了一下鼻梁。
此前,黄耀辉就读的小学、中学都离家较近,黄宋齐买了一辆女装摩托车接送他上学放学。如今,大学离家较远,黄宋齐只能住在学校陪读。
黄耀辉知道,在宿舍不比家里,父亲需要付出的比之前13年都还要多。
宿舍生活对于黄耀辉来说充满了新奇,上床下桌的设计、与同班同学比邻而居的奇妙,以及时不时发出的吵闹声、歌声,都让他感受到大学的美妙。可是想到父亲的辛苦,他心里总是很不好受。
“不能和同班同学一起住,多多少少会有一点遗憾吧。”黄耀辉微微笑道,然后轻轻摇了摇头。黄耀辉说,以前在电视上看到宿舍里同学们一起看书看电影、一起有说有笑、一起生活的时候,总会很羡慕,高中时也对大学宿舍有过这样的幻想,“但不管怎么样,有爸爸在身边我总会觉得安心。”
同学关爱让他感到温暖
平时大课间,总会有同学自告奋勇地推黄耀辉去洗手间。黄耀辉说,他看得出同学们对他是出于友情和关爱,而不是那种让他别扭的同情。“大学的同学比我想的还要友善。”说到这里,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一种抑制不住的愉悦浮现在脸上。
黄耀辉原本担心同学会因他的身体而把他区别开,没办法将他当成正常的同学和朋友去对待。但是同学们没有。每天下课,总会有许多同学抢着要帮黄宋齐把轮椅搬到一楼的楼梯。坐在一旁的黄宋齐看着儿子,露出欣慰的笑容,让儿子觉得快乐一直是他的追求。“看到同学们自告奋勇地帮我搬轮椅时我都会感慨,觉得世界真的很美好。”
分开住,并没有减少黄耀辉和同学们的交流机会,有时同学也会来黄耀辉的宿舍串门,每次聚餐,也都会叫上他。
“我希望去融入别人,可是身体警告我,不能冲动,不能忘乎所以,因为每次一疏忽大意就会骨折,大家都对我很好,我一直把他们当成好朋友,只是小心一点而已。平时我也会看新闻,通过各种平台去接触不同的人群,我也玩微博、微信,其实我很喜欢去跟别人交往。”黄耀辉说道。
黄耀辉的母亲在他出生后不久就因为腿骨坏死而动了手术,至今行动不便,父亲为照顾他而辞职,全家现在只能靠一点微薄的租金和农保、残疾人补贴来生活。“我大学毕业时是2019年,那时父亲70岁了,我不想再让他辛苦,我希望自己可以有能力去减轻家庭重担。”黄耀辉说道。
对话
“我欠他,没有给他一个好身体”
记者:13年如一日地陪读,现在甚至搬进大学跟儿子一起住,周围人怎么看待这件事呢?
黄宋齐:我从来都不会管别人怎么看待,让孩子上学是父母的责任。不过,我知道邻里给我取了个外号叫“傻爸爸”,他们也不是出于恶意,大概是觉得我的决定太不可思议了吧!
记者:支撑你背着儿子上这么多年学的信念是什么呢?
黄宋齐: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是我欠他,是我没有给他一个好的身体,我希望他开心。
记者:是耀辉说要来上大学,还是你劝他来的?
黄宋齐:上完高中后,我说算了吧,但儿子想读,我就来陪他了。这些年我都在自学骨科方面的知识,一般状况,我能够应付。
记者:看了耀辉的课表,有些课室是在五楼和六楼,也是你一个人背他上去吗?
黄宋齐:五楼有点高,有时候气会有点不顺,但一想到他上课时的笑脸,就觉得没什么了。
记者:这是耀辉从小到大第一次离家住宿吧?
黄宋齐:是,以前都是在家里住的。
记者:小学和中学离家远吗,都是怎么送他上下学的呢?
黄宋齐:小学和中学离家都是挺近的,所以我就买了一辆女装摩托车,然后在摩托车上安装一张小凳子,这样接他上下学就能方便一些。
(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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