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江流域的一级支流大宁河,记者沿河逆流而上看到,湍急的水流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干涸的河床。专家告诉记者,这主要是引水式水电站导致的断流,还阻断了许多鱼类洄游和迁徙的通道。长江鱼苗不足50年代三百分之一,一些珍稀、特有鱼类正濒临灭绝。
河道断流有家难回长江鱼苗不足50年代三百分之一
今年初,习近平总书记在重庆召开的推动长江经济带发展座谈会上指出,“要把修复长江生态环境摆在压倒性位置,共抓大保护,不搞大开发。”长江怎么了,以至于要把修复生态环境“摆在压倒性位置”?它到底面临着怎样的生态困境和保护危机?我们财经频道日前派多路记者分赴长江上中下游各地进行了深入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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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宁河,是长江的一级支流,起点位于重庆境内的大巴山南麓,在这里,它的两条支流西溪河和东溪河正式合流,形成大宁河的干流。记者沿西溪河逆流而上,车行30公里后,眼前的景色逐渐发生变化,湍急的水流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干涸的河床。专家告诉记者,这主要是引水式水电站导致的断流。
引水式水电站通常是在落差比较大的河段,建一条引水渠或者是引水隧道直接把水从上游引到下游来发电,它会把原来的有弯度的自然河道进行截流,造成它的水量减少甚至断流。专家告诉记者,在引水式水电站的周围,像这样的情形应该是非常普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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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水式水电站,在长江上游的各条支流,尤其是二三级支流上十分常见。它们的存在,不仅造成了大量自然河道的水量减少甚至断流,还直接阻断了许多鱼类洄游和迁徙的通道。
西南大学渔业资源环境研究中心主任姚维志告诉记者,这个河流里面的很多鱼类,它都是习惯往上游找流水河段来产卵,然后往下游找索饵和生长的方式,那么大坝一建就阻断了这种迁移。
兴建水电站带来的另一个问题,是江水温度的降低。专家带领记者分别在水电站附近和远离水电站的两处河道做了水温测试。发现水库放水孔出来的水温是10.2摄氏度,而远离水电站的水温是13.5摄氏度,明显比放水孔测得的温度高,说明电站下泄的底层水的确出现了低温水。
姚维志告诉记者,鱼类产卵需要适宜的温度条件,低温水会导致鱼类无法正常产卵和繁殖。不仅如此,由于环境变化太大,鱼类许多生存的本能和经验都失去了作用,比如,每年春季按自然规律正是河道涨水的时期,这时很多鱼类会习惯性地把卵产在浅水植物上进行孵化,但出于防汛需要,水库要腾空库容,水库里的水位就会快速下降,导致大量鱼卵还没来得及孵化,就露出水面、脱水死亡。
中科院水生所等科研机构的监测数据显示:长江中的“四大家鱼”鱼苗出生量正在急剧下降,由上世纪50年代的300多亿尾降为目前的不足1亿尾,同时一些珍稀、特有鱼类正濒临灭绝。
专家:水电开发应适度发展保护要平衡
应该看到,各种水电站和大坝的建设,确实直接影响到了长江生态环境。但另一方面,数十年的水电开发为各地生产建设提供了大量清洁能源,也有效推动了我国能源结构转型。专家认为,解决问题的关键并非要否定水电开发,而是要在于转变发展理念,在发展和保护之间找到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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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宁河的支流——西溪河上,已经建成并运营着三个梯级水电站,它们归属于重庆市国营的中梁水电站,都是引水式水电站,按照环保要求,这类水电站应该定期下泄生态流量,给被截留的自然河道放水。但电站负责人坦言,他们只是偶然放水,如果严格执行环保规定,他们在效益上确实有不小的损失。中梁水电站副总经理蒋敏告诉记者,如果按照环保部门要求的最低下泄生态流量标准进行放水,一年300多万度电,损失一百多万块钱。
蒋敏介绍,他们这里属于中型水电站,300多万度电不是个小数字。事实上,考虑到效益,更多的小水电站连偶尔放水都做不到。国家本来要求小水电站运行要采取降低对河流和水生物危害的措施,但由于落实不到位,往往是发电多,保护少。
西南大学渔业资源环境研究中心主任姚维志:丰富多样的生态环境就能满足鱼类等水生生物在不同生活阶段的要求,而现在假如说修了这样一个水电站的话,整个这个地方全部淹没在几十米甚至是上百米的水下,所有的多样性全部消失,而变成了单一的生态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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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上游水势湍急、水流落差大,水能资源丰富,过去数十年一直是我国水电开发的重要基地。目前分布在长江上游干流和金沙江、雅砻江等支流上的大中型水电工程,每年都把上千亿千瓦时的电力输送到中东部地区,有效推动了我国能源结构转型。专家认为,保护水生资源并非要与发展水电对立,关键在于适度。
生态修复逐渐起步长久投入是挑战
在采访中记者注意到,目前在长江上游一些地区,情况正在发生改变。虽然下决心并不容易,但面临抉择时优先考虑环境的地方正在增加。
重庆市奉节县位于三峡库区腹地,因为水资源丰富,水势落差大,向来是开发水电的首选。然而,近年来随着长江特有鱼类娃娃鱼的发现,开发与保护的选择题就抛到了当地政府面前。2013年,奉节县农委根据保护娃娃鱼的需求,正式向当地政府申请建立九盘河自然保护区,而就在同一地点,一个已经申报两年的水电站项目刚刚获批,反复权衡之后,当地政府最终放弃建设水电站,选择了建立保护区。这让刘竹鸣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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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市奉节县渔政渔港监督管理站站长刘竹鸣:这个决定我们认为既是保护了生态,也给子孙留下青山绿水的环境。经济发展很重要,但是我们用资源来换取经济发展,我认为有的时候可能是得不偿失。
不过,要想真正保护好娃娃鱼,刘竹鸣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在距离奉节县500多公里的贵州省赤水市,流淌着长江右岸的一级支流——赤水河,它于2005年被国务院纳入“长江上游珍稀特有鱼类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生态保存完好。经过10多年的保护,这里的鱼类品种达到了120多种,是长江干流中鱼类品种的一倍多,但当地保护部门却不轻松,他们现在做的最多的工作,就是通过人工繁育,努力增加部分濒危鱼类的种群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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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大学渔业资源环境研究中心主任姚维志:比方说捕捞起来的鱼,很多没有达到性成熟,这样的情况一方面是捕捞量太大,另一方面也反映出确实资源有所衰退。很多特有鱼类,实际上现在长江干流里面已经非常少了,如果说这种鱼在赤水河消亡了,也就意味着它灭绝了。
据了解,随着生态修复工作逐渐起步,在长江上游地区,中止水电开发、选择修复生态的地方正在逐渐增加,但如何保持持续投入与耐心,将是他们面临的共同挑战。
渔民面临转业转产期待更多帮扶
在长江经济带的经济发展与生态保护当中,渔民尤其需要关注。他们世世代代以打渔为生,长江流域的生态环境维系着他们的生计。在历经了开发与保护的变迁之后,渔民如今的境遇如何?未来,他们又需要面对怎样的转变?
在重庆市奉节县的长江边上,记者见到了64岁的渔民朱德兴。打了40多年鱼,眼看江里的鱼越来越少,他说自己打心眼赞成保护长江生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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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贵州省赤水河边,25岁的渔民李兴华面临的烦恼却是即将到来的有鱼不让打。作为长江上游珍稀特有鱼类国家自然保护区,农业部和贵州省计划在今年内推动当地渔民转产,不再进行捕捞。李兴华说,保护赤水河,他很支持,就是想到未来的生计有些担忧。
也有人开始了其它的尝试,渔民周文贵就在自家院子里种植了一批可做中药材的石斛。
赤水市丙安乡艾华村渔民周文贵:经济效益是可观的,像这么长的,剪下来可以卖五十到六十块钱一斤的,那你要是种的话,能种一个什么规模,几亩地还是多少,不是几亩地的事情,我准备种的话,就至少要种一百亩以上,一百亩以上,但是这个要投入要几十万,需要几十万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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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了解,渔民们转产转业面临的主要困难就是缺乏一技之长和创业启动资金,对此,赤水市相关部门表示,目前农业部、贵州省和赤水市三方正在合力落实相关的政策和资金。
贵州省赤水市市长谭海:我们对渔民要开展全面的一个技术培训,按照渔民自己的兴趣和爱好,对他进行一个专门的培训,让他真正在转产转业之后,能够找到适合自己发展的这样一个职业,然后对于渔民新的产业,要进行扶持,提供必要的一些启动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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