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日举行的第四十届世界遗产大会上,中国广西左江花山岩画文化景观和湖北神农架先后申遗成功,名列世界遗产名录。
就在一年前的7月4日,贵州遵义的海龙屯土司遗址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当时,文化版以《田野考古 每个日子都不平淡》为题进行了报道,介绍了申遗背后的准备工作和考古发掘。有人好奇,申遗成功除了给景区带来更响亮的名声,还会有哪些帮助和提升,给当地居民带来何种影响?一年过去了,记者再次走进这里,看看“世界文化遗产”这个崭新的头衔,给海龙屯带来了什么改变。
——编 者
村民转型,他们从核心景区搬出来,成了景区工作人员
“我就是海龙屯人,我家原先就在海龙屯的核心景区,汇川区高坪镇的双龙村,现在已经搬迁出来,并成为景区员工,负责接送客人。”从遵义新舟机场驶往海龙屯的路上,司机小葛跟我们聊起了海龙屯,“我根本没有想到我们世代居住的地方竟成了世界文化遗产。很多外国‘独行侠’,居然能千里万里、七拐八拐找到这里。”
上屯前,游客都会在综合服务区作短暂停留,这里算是景区的外围缓冲区,允许修建部分项目。之前长满野草的地方已经建成停车场,暂时可以满足需要。
游客服务中心以及餐饮购物等商业服务项目都在山下空地,交通接驳也在这里。所有的客人都得坐景区的小火车前往登山的入口。“我每天至少要陪游客上下山两趟,多的时候要4趟。”穿着景区工作制服的周媛媛,是一名讲解员。20岁出头的她对各个主要景点的情况倒背如流,历史故事也能娓娓道来。一打听,原来她也是海龙屯的“土著”。
这样的身份变化是前所未有的,他们从未想过自己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如今成了世界文化遗产的核心区。海龙屯景区的服务人员,90%以上是这样的“屯上人家”,他们的家从核心景区搬了出来,作为承诺,只要他们愿意,都可以成为景区员工。
传奇文化发展有限公司负责海龙屯世界文化遗产景区运营,董事长陈宗冰印象最深的是屯上的年轻人,“游客服务部目前的主管是28岁的刘炬才。他打小是听着长辈讲的海龙屯的故事长大的,现在成了正式的讲解员,每一次讲解他都能根据游客特点多讲些自己搜集来的有趣内容。景区刚刚开始运营,游客难免有不满意的地方,他也会红着脸解释,说这里是世界文化遗产,要尽量维持原状,所以会有诸多不便。”
当然,也会有不少负面影响。“有些员工年纪大一些,工作时挑肥拣瘦,又不爱学习新技能,职业化与专业化素养一时难以提高,很难管理。但这是不少景区都面临的问题,只能在发展中解决。”陈宗冰说。
保护升级,遵循世界遗产相关准则进行维护,音景系统提升体验
申遗成功后,海龙屯景区进行了为期84天的封闭施工改造,完成了必要的基础设施建设。比如道路改造工程将景区的沿山公路进行了扩建,各种危岩处理、边坡治理、沥青面层,至少要达到观光车安全运行的要求。
在开园前,海龙屯已经对铜柱关、铁柱关、朝天关和新王宫遗址等文物进行了保护维修。虽然已经正式开园纳客,但海龙屯景区内的重要保护维修工程仍在进行。游客在登山途中,难免会碰到施工现场。
海龙屯成为世界文化遗产地之后,相关保护得以升级。比如最险的飞虎关之前的天梯,古称为“三十六步”,上次记者来时还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目前已不允许游客任意攀爬了。
为了弥补遗憾,如今当游客凝望“三十六步”天梯时,能听到模拟的战场音效,士兵的呐喊声和厮杀时惨烈的呼叫声此起彼伏,甚至还能听到滚石檑木由上而下砸落的声音。
传奇文化(贵州)景区投资有限公司总经理符定伟说,遵循世界遗产相关准则、文物保护法以及海龙屯的地方性保护条例是基本的底线,然后才能谈如何讲好海龙屯的故事,提升游客体验,“在保持整体风貌的前提下,最适合做的无疑是智慧开发。”目前,景区已完成重要景点无线网络免费覆盖、景区音景系统建设、微信公众号、景区智慧导览手机应用的建设和开通工作。沿着石阶,游客可以登上铜柱、铁柱、飞龙、飞凤、朝天、万安等9道关口,每个关口都可以用手机扫二维码,收听详细的讲解。
来自澳大利亚的专业团队美景媒介工作室制作的音景系统,最让符定伟满意。整个海龙屯景区共有18个音景系统,其中包括144个隐蔽的扬声器、36条通道的高功率扩音器和18个美景高科技多通道音频装置(MMSAD)连接至局域网。比如在采石场可以听到采石的声音,在校场坝可以听到训练的号角声。万安关是海龙屯的最后一道堡垒,当年明军攻击时不但用了大炮,还用了水牛充当先锋,这些声音也都体现在了声道中,有时游客离一个景点还很远,就已先闻其声。
“专家下了很大的功夫,你若仔细听,战斗中奔跑的马与运输物资上山的马踏石阶有着不一样的马蹄声。而且这些音频并非只是简单的循环播放,而是有选择地优化搭配,音量也会根据游人的密集度自行增大或减小。”符定伟说。
考古继续,但过程仍漫长而寂寞,考古工作坊成了游客爱去的地方
贵州省考古研究所副所长李飞依然在屯上。从2012年的考古挖掘算起,这已经是第五个年头。和李飞一样在海龙屯驻扎的还有5名队员,韩文华和谢长勇呆的时间甚至都超过了李飞。
“2012年是考古队工作最为艰苦的一年。当时考古队寄住在农户家,没有通水通电,生活用水只能从山下以5毛一斤的价格买上山,电是农户从山下接到山上的,由于电压不稳,灯光忽明忽暗,打印机和变压器都被烧坏过,到了晚上七八点就无法开展工作。2014年6月,贵州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正式成立了海龙屯考古工作站,海龙屯的发掘、整理、保护等才常态化。”谢长勇形容自己对屯上日子的感情是,下山一段就会想上来,上来了就不想再下去。
申遗成功后,李飞和他的同事们继续留在这里清理、比对、复原、研究从海龙屯上挖掘出来的文物,他有一篇博士论文需要完成,还有几篇上万字的简报要刊发,“海龙屯成为世界文化遗产后,大家看待它的视角不一样了,但考古工作还得择机开展,出土文物的修复更是漫长寂寞的庞大工程。”
在海龙屯考古工作站旁边,多了个考古工作坊,这也是专家和游客都爱去的地方。这个工作坊通过沙画、视频等方式全方位地展示了考古是什么,如何进行考古以及海龙屯“蚂蚁啃西瓜”一般艰苦的考古全过程。符定伟请来团队对海龙屯出土的300多件文物进行了三维扫描,把李飞写的30多本考古笔记进行了数字化呈现,设置了瓷器的修复过程、建筑的断代方式、新王宫的模拟复原等专题展示。
“在世界文化遗产景区内建设考古工作站和考古工作坊的做法,其实提供了普通游客与考古学家对话的平台,游客如果仅仅是爬了趟山,却没有机会沉静下来思考历史、了解历史与考古的关系,文化遗产地的意义也就打了折扣。”符定伟说。
李飞对海龙屯的前景有足够自信,他说,现代人的一次次出行,不外乎是想获得两种体验:温故或者邂逅陌生。而在海龙屯这样的历史遗迹里穿行,可以同时收获这两种体验,既熟悉又陌生。
下了一夜暴雨,海龙屯周围的山上飞泉四溅,到处都是小瀑布,下山路上也是流水潺潺,证明着海龙屯良好的排水系统,各个关口都安然无恙。李飞收养的流浪狗张二妹也还在屯上。它已经生养了10个宝贝,夭折了两个,送走了6个,只有大黄和二黄跟在身边。现在每天陪着李飞下山的多是大黄二黄,张二妹则会静静地等着他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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