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伟的武汉长江大桥。记者 程远州摄
江中寒风如刀。天未及大亮,陈卿明便套上加厚的棉衣棉裤,上桥了。
敲击钢轨、复紧螺栓、清理异物、铲除锈迹……沿着桥上铁道旁由木板铺成的一米宽的巡查道,陈卿明逐一检视钢梁、枕木。透过木板缝隙,脚下25米,大江滔滔东去。
每有列车驶来,他会面向列车站立,举起手中的黄旗。“举黄旗是向列车司机表示,经过巡查,前方一切正常,可安全驶过。”陈卿明说。
这面黄旗,连续三代的养桥工在这“万里长江第一桥”上挥舞了60年,从未中断。
第一代养桥人
对每根钢梁都了如指掌
10月15日,第一代养桥工,如今已88岁高龄的范承重回武汉桥工段长江大桥车间,送来了自己书写的“万里长江第一桥”条幅。 “‘第一桥’三个字就是大桥人的脸面,只要记住这个定位,就能时刻提醒自己兢兢业业。”范承解释。武汉长江大桥是我国建造的首座公铁两用横跨长江的钢梁桥,一开始就承载着时代意义。从没有哪座桥像它这样,牵引着一代人的关注,标注着一个时代的荣耀,而养桥工就是要“保障大桥以完美的面貌示人”。
护桥工在维护枕木。本报记者 程远州摄
范承还记得1957年10月武汉长江大桥建成通车时的场景:“第一个周末,有80万人次上桥,人挤人,都能感受到桥身的晃动,到了晚上,有一些盲人手拉手上桥,用手摸、用耳朵听,感受大桥。”
作为大桥验收委员会的工作人员,从郑州来的范承留在了武汉,从此长年守护大桥的安全。
“这是全国人民勒紧裤腰带建成的,我们养护大桥,就是不要当败家子”,范承说,当时在武汉长江大桥上工作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儿,“相亲娶媳妇都受青睐”。
60年来,自范承起,三代养桥工坚守于此,让这座大桥历经岁月沧桑而坚固如初。
在这60年中,大桥历经7次较大洪水、77次轮船撞击考验。从最近一次的“体检报告”来看,全桥无变位下沉,可抵御10万立方米流量、5米流速的洪水,可抗8级以下地震和强力冲撞,24805吨钢梁、8个桥墩无一裂纹,百万颗铆钉没发现松动,全桥无重大病害……
“大桥青春常驻,与无微不至的养护工作密不可分。”79岁的蔡佑春也是第一代养桥工,为大桥当了44年的“保姆”,他对大桥的每一根钢梁都了如指掌。
蔡佑春介绍,武汉长江大桥的养桥工是新中国第一批养桥工,开创了一个新职业,也摸索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养桥方法。
第二代养桥人
向智能化养护过渡,人人都是“全面手”
护桥工举起手中的黄旗向列车示意通过。 本报记者 程远州摄
在武汉桥工段长江大桥车间安全生产指挥中心,一张巨幅电子屏幕悬挂在大厅正前方,显示着大桥数十个关键处的实时画面。大厅中央的10台电脑上,各项日常检测数据一目了然。
“从肩扛手抬到机械化作业、智能化养护,大桥养护水平逐年提高,对养桥工人的要求也提高了。”长江大桥车间桥梁一工区的工长,52岁的聂亚林感叹。
1987年,聂亚林接替父亲,成为养护武汉长江大桥的一名工人。他说,那时候,能够在武汉长江大桥上工作,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但也是个苦差事。
“当时,考察一名工人是否合格,不光看业务技术,更要看体质体能是否过硬。”聂亚林介绍,总长1157米的长江大桥钢制桥体每3年就要重新油漆一遍。从40多米高的钢梁到25米高的桥底,养桥工们需要一寸一寸地检查桥上钢梁,发现有锈蚀的地方,立刻用小铲铲掉铁锈,然后先刷上两道特制的防锈底漆,再刷一道中间漆,最后反复刷两遍面漆。5道油漆刷下来,厚度要达到0.19毫米以上才行。这项工作每年要持续8个月。
长江大桥车间主任黄伟介绍,大桥养护主要分钢梁和桥面两部分。每年4月到11月适合刷油漆,给钢梁除锈上漆是主要工作。对桥面钢轨、枕木、扣件的检查每天进行。每月一次的特殊检查时,工人们还要坐着吊篮被放到江面上,检查桥墩是不是有裂缝。
“一年有四季,春夏秋冬,我们养桥工人每年要经历‘五季’,桥下是冬天的时候,我们在桥上要经历严冬。”同属于第二代养桥人的杨足良说,每年10月到第二年5月期间,长江大桥上的温度平均比桥下温度低5到8摄氏度,养桥工人上桥前都要再加穿一倍的棉衣棉裤御寒。
好在近些年养桥作业开始广泛使用电动扳手、电镐等先进工具。“拿保养轨枕扣件来说,一根轨枕上有4组扣件,以前靠人工保养的时候,每人每天可以保养6根轨枕。现在平均每人每小时就能保养20多根轨枕。”聂亚林说。
随着作业手段的改进,工人数从开始的300多人降低到了50人左右,但要求每名工人都是“全面手”,100多道工序样样能做。
第三代养桥人
创新养护工艺,一毫米不差,差一毫米也不行
36岁的陈卿明是武汉长江大桥上的第三代养桥工。
“一毫米不差,差一毫米也不行”是陈卿明的口头禅。铁路桥面养护时,如果发现路面有超过3毫米的凹陷或坑洼,都要第一时间上报修复。每次带班作业,无论严寒还是酷暑,陈卿明总是跪在钢轨上,俯下身子查看线路平顺度,保证轨距、水平等技术参数“零误差”。
除了近乎严苛的作业标准,陈卿明还带着工友们一起搞研发创新。更换钩螺栓作业是最棘手的事,因为钩螺栓的特殊形状,普通扳手很难松动。为此,陈卿明研制了一种焊头卡,将作业难度大幅缩减。此外,陈卿明还带着工友们研制出一种安装在护轨下方的塑胶垫圈,有效解决枕木下沉的问题。工友们研制的“起道辅助装置”等新工艺,现在已被大范围推广,用在其它铁路桥梁养护上。
“养护万里长江第一桥,就要有一流的标准、一流作风”。陈卿明说,第三代养桥工虽然年轻,且面临社会上的诸多诱惑,但也能不忘初心,甘愿如道钉一般深深扎根于大桥上。
年轻一代的养桥工们富有创新精神。陈卿明之外,不少人也有自己的“拿手绝活”。
祖孙三代都是养桥工的黄志国,尤其擅长“钢梁喷漆”,被誉为车间的“土专家”。近年来,黄志国先后研究革新桥梁作业工机具达7项。建桥者的后代胡建刚,曾参与中国铁路总公司《桥梁维修保养》教程编制、多媒体评审制作,并研制弯制钢筋平台等新工具。
如今,大桥养护工作也正在发生变革。在武汉长江大桥车间,一场以“检、修分开”为主要内容的桥梁维修体制改革正在全面推进,加速推进养护智能化建设。
60年的坚守,成绩显而易见。作为长江上自投入使用后营运时间最长、运量最大、荷载最大的桥梁,武汉长江大桥从未发生过一起铁路行车责任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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