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大学传播学系主任杜骏飞比较了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上海和如今的上海后认为,“社会阶层的流动,一种不断向上攀登的追求——这可能是上海一百多年来最重要的城市品格。”
奢侈品厂商的首要目标仍然是那些攀到金字塔顶峰的少数中国富豪。据《新财富》杂志估计,中国目前财产超过1000万美元的富翁有5万人,而超过1亿美元的富豪超过了200人。该杂志每年推出一个“500富人榜”。
更长远的目标则是中国正在不断崛起的中产阶层。巴黎百富勤公司对此的定义是:家庭资产30万元以上、年收入10万元以上。这样的人数在中国约为1300万。
南京大学社会学系主任周晓虹则在今年9月其主持的“中国中产阶层调查”报告中,把中产阶层的收入下限定在每月5000元以上,从而得出这一阶层占到中国人口总数的11.9%这一结论。
但令奢侈品厂商觉得费解的是,中国的富豪买家群体总是那么不稳定。“客人突然就消失了,要不然出了国,要不然就是进了监狱。”一位顶级奢侈品牌负责人感慨地说,搜集这些消费者的资料根本就没有用。
即便是中产阶层,周晓虹也觉得捉摸不定。他在凤凰卫视最近一次的“世纪大讲堂”节目中提到这样一个例子:一位帮他装修房子的工人,曾经希望把他的房子买下,但他没有同意。不久,当他再次遇到这个工人的时候,他告诉周,他已经在附近买了一栋总价数十万元的房子。
“很显然,从财富角度而言,这个工人已跻身于中产之列,但他和中关村的科技精英们又是如此不同。”他疑惑地说。
此类消费缘何盛行
这种消费的状况,很容易令人联想起消费主义盛行的美国。
19世纪末,美国“第二次工业革命”使资本主义高速发展。商业化的农业生产以及电气工业的同时兴起催生出一批大公司大企业。现代消费主义以此为经济基础应运而生。美国主流社会的生活价值观发生了变化。勤俭持家被炫耀式消费所取代。中产阶级以上的美国人开始“耽于攫取更多的财富从而更奢侈地消费”。
美国的消费主义高潮出现在近20年。现今,美国人不再以邻居为消费参照系,他们选择收入比自己高数倍的人来比较,所“参照”的生活方式往往是媒体宣扬的那一类。“一个二十来岁连单身公寓都租不起的人却认为自己应该住纽约高级公寓”,因为广告是这样诱惑他的。他认为只有这样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否则人生就算虚度。
与美国消费主义兴起初期相似,中国富人的消费也带着明显的“炫耀式消费”特征。
“在中国,衡量成功的惟一标准就是看谁赚的钱多,奢侈品最容易把这个信息公之于众。因此一些有明显标识而且大家都认得的奢侈品牌,更容易在中国大行其道。”宝姿国际时装原中国区市场推广主管、现在法国攻读MBA的陈红冰女士说,“攀比是目前中国人奢侈消费的重要原因。”
在中国改革开放之初,第一批富人诞生于1978年至1992年,这群人由个体户、私营企业主、拥有一定权力的干部、部分国有(集体)企业老总、某些特殊行业的职员、经纪人、各类明星、靠非正当生意起家的“暴发户”等人组成。“他们大都缺少教育背景,属于文化资本贫乏的群体。”广东社科院副研究员郁芳说。
在郁芳看来,1993年以来诞生的白领阶层、商业精英阶层(企业家)、一定层次的政府官员(政治精英)、专业人士(智力精英)、新型文化人等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中产阶层。
而这群人的大举消费则是在和社会各方面相互应和的过程中实现的。
1997年,中国经济出现结构性过剩,政府采取一系列措施如分期付款等方式,旨在鼓励居民进行消费,以启动内需。而且当时银行对个人信贷的审查并不严格,客观上也鼓励了居民的信贷消费。自此之后,中国的消费信贷有了惊人的发展。中国人民银行的统计显示,截至2004年6月末,中国个人消费信贷余额达到17952亿元,6年来增长了近40倍。
而各种各样的信用卡组织也在为启动消费推波助澜。据Visa国际组织中国区总经理张安平估计,到2008年中国市场贷记卡将超过1000万张。而各大银行着力推出的循环信用卡通过“先消费,后还款”和“循环信用”,最终可以实现“无抵押贷款”。
对于大部分中国人来说,眼前的生活似乎只由两部分内容构成:工作、消费。而且工作就是为了消费。有人说消费主义正在成为新的宗教,似乎中国要融入全球经济一体化,惟一的入场券就是“像西方人那样消费”,包括负债消费。
在中国一项针对城市年轻人的调查显示,有57%的人表示“敢用明天的钱”,48%的人称自己不会因为负债消费而担忧。中国社科院的一项统计表明,北京、上海两大城市家庭整体负债比例高于欧洲和美国,分别达到155%和122%。
从经济学角度而言,适度负债消费有利于刺激经济增长。但国内有许多学者开始慢慢担心,如果经济走向疲软,会有很多“负翁”因还不了债,引发整体经济风险。
今年4月,新加坡的《联合早报》发表一篇题为《睡狮还待真正苏醒警惕消费主义祸害中国》的文章,文中称:“纸醉金迷的消费主义差不多已成为人民新时代的鸦片,侵蚀着国家求富求强的能力。”
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周晓虹也认为,中国是个人均自然资源短缺的国家,消费主义的盛行会在国家还未壮大时就过早消耗掉继续发展的资本。
事实上,西方国家早已在反思消费主义的泛滥。自从1990年代初加拿大将11月27日定为“不消费日”之后,已有14个国家紧随其后。“不消费日”的目标是,单纯而和平地对抗消费主义。
不久前的一天,一位中国公司的白领接待了两位来访的美国教授。当来访者得知这位白领的衣服是花1万多元买来的名牌时,惊叹道:“你们已经过上了美国式生活,但我平时买衣服都不会超过500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