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76年唐山大地震中,有一个名叫王子兰的医院护士被压在废墟下经过了8天7夜,当解放军战士将她从废墟中救出的时候,她一下子站了起来,精神状态之好出人意料。整整30年过去了,谈起当时的那段经历,王子兰还是那种乐观的心态。
问:您给我们讲一讲当时的情况。地震发生的时候您在干什么?
王子兰:在地震的时候我们值班,我正是醒着的。我们医院是四层楼房,我是在一层。地震了以后,我到诊疗室,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房子就倒了。一瞬间我们就钻到桌底下了,把我们吓住了。
问:你们两个人?
王子兰:对,两个人,孙桂敏。人家毕业实习,在值班。我们都是以护理为主,那时候是28个病人,我们都去了,看看没有啥太重的,我们就上诊疗室。没洗完手,就是看看紫外线消毒,都要做一系列的治疗消毒。没等着反应过来,三晃两晃,针都晃到桌子底下去了。我想晃两下还不就过去吗?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地震,再说也没想到唐山市地震这么大,房倒屋塌的。在我们跟前发生地震,我没听到地声响,因为我低着头,她搂着我,她在上头看到房顶掉一半了,我低着头看着地,跟大海一样的波浪。
问:当时您在治疗室能看见地光吗?
王子兰:没看到。因为本身是个屋,治疗室在大楼里是一个屋一个屋,我们正在洗手,正在等着水质循环以后,上诊疗室洗手,那天特别热,看到地上都是波浪式的连拱带翻,像大海的波浪,地都那样,都在晃。我想没事,我还直接跟谢红说没事,一会儿我们全倒下了。底下有备品药,10%的糖,都是液体,10%的葡萄糖、5%的葡萄糖,还有生理盐水。底下都是消毒药水跟酒精,75%的酒精,房倒屋塌,房子倒了,倒了以后可能把大瓶子,玻璃皿的大瓶子,那时候都没有盖,玻璃皿大瓶子,盛3000多的酒精,都倒到跟前了,都砸碎了。把酒精瓶子打碎了,一倒了以后都狼哭鬼叫的。人都在里头,还有最后那一口气。反正形容不上来,都挺害怕的。
记者:都是伤员的声音?
王子兰:都挺恐惧的。当时自己也年轻,被困在里头,也没办法。还有一个伴,我俩就互相扒,她也扒,我也扒。都是扒自己身上压着的东西,压着我的脚,身上的东西都扒开来了。扒开来以后,我们俩就凑到墙跟前,桌子都挨着墙,房子顶预制板,靠着桌子面的都没倒。我觉得我的脸好像都特别大了,我耳朵现在还有地震的痕迹,耳朵像掉了一样,有黑的痕迹。
问:当时是不是黑的什么都看不见?
王子兰:伸手不见五指。八天七夜,一直黑乎乎的,当时我们俩都在跟前,她的两腿总压在我身上,她比我个高,压在我腿上,压在我胸口上,压在我脖子上,脖子以下都压着我,压了我8天7夜。直到出来都是压着我。在里头反正也挺难过,这7夜8天也挺不好过的。
问:当时你们俩在里面聊天吗?也互相鼓励什么的吗?
王子兰:互相倒没说,但是我家跟工作单位住的挺近,说你家在哪儿近,我说我在跟前,她说我们家在西面,她说你们家怎么没人里扒你呢?我说这么大地方,我们家人也不知道我在哪儿,我有一块儿表在那儿,我说这个表得上上,表别丢了。就说这个,没有说别的。我们俩当时也挺着急,也没扒出去。没声音,听见以后都是外头有动静。
问:能听见外面有扒的声音?
王子兰:有拉预制板的。天天都有这种声音。我们也喊救命,总喊救命。一直喊,只要我们醒了,就喊“我们在这儿,这儿有人,救命,救命”,都喊“救命”。好像当时也没有外界影响。不知道有这么大地震,那时年纪小,没有想到有这么大地震。而且当我们出来以后,才知道发生这么大地震。前两天不知道这么乱,后来解放军把我们救出来送到野战军部队里,就是在我们家跟前,也是在一个帐篷里养伤,后来都上砖厂,也都是在家跟前,没有去外地。后来身体一瘸一拐地上班了。
问:当时知道白天、晚上吗?
王子兰:因为伸手不见五指,都是分辨,有声音就是白天,没有声音就是晚上,我们就睡觉。没有哭过,因为总是工作人员,见得多了,哭啥,哭也没用。当时也着急,不是说特别乐观,有时也着急,总也出不来,也盼望着有人救。
问:当时我看有些书上说,当时好像您的爱人,还没有结婚吧?你男朋友还到处找你,还冒充民兵冲进什么封锁线。
王子兰:他是电厂工人,也是民兵,有民兵证,上我们这里找我。那时都年轻。
问:已经30年了,你们在平时闲聊的时候有没有说起当时的事?
王子兰:没有,个人都上个人的班。另外,都挺努力的,白天上班都想把自己的工作做好。
问:你们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王子兰:我们1977年。
问:您有没有把当时的经历跟你们的孩子讲?
王子兰:没有讲过。
问:他们都不知道您在地震中的经历?
王子兰:没有,后来他们都知道了。有报道,有《唐山》那本书,他们也看,说解放军救出来的。人家发现我们的,那是救命恩人,死了也不能忘了,一开始都是组织上支援灾区,后来又跟组织上走了,救出来以后我们养伤,后来又走了,那时我还挺弱,身体挺不好。后来我都上班了,后来想以工作来报答解放军,社会主义国家给我们第二生,我们要好好干工作。我这人是挺乐观,但是我的思想挺简单,我都不会说啥。我这个人比较知足长乐,我都是没有这个那个的事,啥事也没有,我思想一直很简单。
问:您的那位同伴怎么样了?孙桂敏?
王子兰:她身体比我好,她也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