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做诗软件近来在网络广为流传,输入不同的字、词,就会有一首首“新诗”诞生。伴随这款游戏软件问世的,是广大网民的口诛笔伐:“这是对诗人的糟蹋,是对诗歌的侮辱和亵渎。”
然而,尽管这种软件“新诗”滑稽可笑,驴唇不对马嘴,却不乏支持者,他们认为,“使诗歌遭受侮辱和亵渎的,不是做诗软件,而是诗歌的堕落。”
多年的边缘化后,再次引起轰动这次,诗歌成了一个笑话
9月30日,对于中国诗歌来说,是难以记录的一天。
为了给沉闷已久的诗坛打打气,十几位诗人在北京精心策划了一场诗歌保卫战——“9·30诗歌朗诵会”。朗诵会的主旨之一是挽回诗人的尊严,“今年的9月对于诗歌和诗人而言,真是尴尬到了极点。特别是对女诗人赵丽华的恶搞事件,简直把诗歌和诗人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主办者杨黎说,“在9月的最后一天,发出我们的声音,表达我们的态度。”
然而,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朗诵会因一名诗人的“裸体拯救”而夭折。“那个诗人镇定地脱光衣服,开始朗诵。大家愕然,忽然全场灯光大暗,管理人员从音响操作台后跳了出来,厉声喝道:‘停!’四五名保安人员出现在眼前,现场顿时乱成一团,我们尴尬四散。”一位参与者回忆道。
一场拯救行动竟彻底变成了一场闹剧。20余年的边缘化后,诗歌再次引起“轰动”。关于这场朗诵会,网上点击量已超过30万,有评论说,“这可能是网络时代参与人数最多的一次诗歌事件”。但这次,成了一个笑话。
这是一个奇怪的现象,“人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兴高采烈地诋毁诗歌。”编剧邹静之说。“眼下中国诗坛的一些现象用乱七八糟这个词来描述一点都不过分。”中国社科院外文所研究员、德国文学研究专家叶廷芳义愤填膺地说。谈及前不久的这场朗诵会,他表示难以接受,这些诗人“既让人恶心又让人可怜”。
如此文字充斥诗坛,如此作品困惑读者中国,我的诗歌丢了
“一根黄瓜/又一根黄瓜/是俩黄瓜/毫无疑问/我做的馅饼/是全天下/最好吃的/我坚决不能容忍/那些/在公共场所/的卫生间/大便后/不冲刷/便池/的人……”
“赵有霖和刘又源/一个是我侄子/七岁半/一个是我外甥/五岁/现在他们两个出去玩了……”
这些分行的文字是什么?如果用这些文字做一份调查,答案不言自明。不管怎么排列,“这绝不是诗!”老诗人流沙河愤怒了。
然而,这一次,这位写了几十年诗的老诗人错了,绝大多数读者也错了。这些“诗”赫然刊登在著名的诗歌刊物上。
这样的写作充斥着诗刊,这样的诗人充斥着诗坛,这样的作品困惑着读者。什么是诗歌?已故诗人艾青用诗的语言回答,诗歌是“给思想以翅膀,给情感以衣裳,给声音以彩色,给颜色以声音!”可今天究竟什么是诗歌?这已经是连诗人们都回答不了的问题。
“我们应该问一问诗歌为什么走向堕落?”汪剑钊质问。作为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俄罗斯诗歌研究专家,汪剑钊一度是狂热的诗歌写作者,可现在他“耻于承认自己是诗人”,“为了避免误会”,他自嘲地说。“诗人在策划堕落,诗歌又怎能不堕落?”
“春眠不觉晓,处处蚊子咬。夜来风雨声,大包知多少。”“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我是郭德纲。”在小学校园里,这种篡改古诗的声音不时响起,稚嫩的童音令人困惑,“这还是屈原、李白的国度么?中国诗歌真是沦落了!”一位诗人质疑。
26年前,青年诗人梁小斌以一首《中国,我的钥匙丢了》,深深地触动了从十年动乱的灾难和迷惘中走出来的一代青年。在那个年代,诗歌不仅是一种文体,更是一种由苦难和伤痛引发的共鸣。
那一代人曾经用诗歌寻找钥匙,可是现在,他们的诗歌丢了。
不是大众抛弃了诗人,而是诗人抛弃了大众诗歌呼唤用心来创作
中国是诗歌大国,诗意的生活方式曾深深植根在中华民族的血脉之中。翻开中国文学史,我们不难发现,诗歌与民族命运息息相关。
然而,曾几何时,诗歌在中国的尊崇地位受到了质疑。有人认为,不应该把政治、宗教、伦理等应当承担的责任放在诗歌的头顶;有人提出,诗歌最基本的品质——抒情和审美的功能受到了重创,诗歌应该“回归本位”。
于是,诗歌便在“回归本位”的过程中丧失了自我。诸多迹象都在表征着诗歌的衰落,那些曾经给我们带来巨大震撼、滋养我们心灵成长的泣血之作日趋式微,诗歌在人们心目中所占有的分量越来越轻,“诗歌已经从少数人的自娱自乐变成网络的集体狂欢。”中国人民大学教授陆贵山对此感慨万端,“诗歌的审美已经很难达成共识,诗评家对文本的审美评价变得日益艰难,焦虑、浮躁、娱乐浸透了今天的诗歌创作与阅读,中国诗歌传统中那种追求宁静、澹泊、旷达的终极诉求被焦灼感和游戏的快感取代,优秀的诗歌篇章被偷梁换柱,我们浩荡的诗歌传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不关心人民痛痒,不触及现实生活,更难听到时代脉搏的跳动,这就是很长一个时期以来诗坛的现状。“诗人比任何人都应该是自己时代的产儿”,这是对诗歌的经典论断。“诗歌不是用笔写的,要用心来创作。”《钟山》杂志主编贾梦玮中肯地说,“诗歌堕落的根本原因不仅在于诗歌传统的虚无,诗人们应该反思自己。不是大众抛弃了诗人,而是诗人抛弃了大众。”
“当无耻可以张扬/谁愿意把光荣讴歌/当废话可以回车/谁愿意把语言浓缩/当做诗只是断行/李杜的脸可往哪搁/当黔驴都已经技穷/还有什么不可以脱”一位网友将自己的打油诗贴在BBS上,一时间,引来无数跟帖。
“我当年写诗时,还是不到20岁的热血青年,我们对诗歌的虔诚、我们的写作是以中国的浩荡历史为背景的。今天,我们中的很多尽管已经放弃了诗歌写作,但仍对诗歌心怀敬意。我希望,中国的诗歌传统不要在我们这一代中土崩瓦解。”一位诗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