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中国证券业界被判处死刑的第一人，中国银河证券北京望京西区营业部原总经理杨彦明3月13日在北京市高级法院出庭接受二审。杨彦明一审被认定贪污7000多万元拒不交待赃款去向而获极刑。面对死刑，杨彦明在最后的审判中依然表现出一种令人吃惊的麻木和“糊涂”。

　　被告否认拿钱当庭遭驳

　　“我不懂财务，我说不出来钱哪儿去了，但这些钱都用在单位的经营上了，没有用在我个人身上。”满脸胡碴的杨彦明语速缓慢，几乎一字一顿，像是在拿捏每一个用词。他当庭放弃了贪污300多万元、挪用2000多万元等3起控罪的辩护，表示只对1998年至2003年间贪污6840万元这一起控罪进行辩护，这项指控直接导致了他的死刑判决。

　　和杨彦明一同受审的是望京西区营业部的财务经理章蓉，她因为在杨彦明贪污过程中未尽到财务主管的监管职责，被以国有公司人员失职罪一审判处6年有期徒刑。

　　“说我贪污6840万元，事实不清，证据不足。”这是杨彦明的上诉理由。这6840万元都由章蓉从营业部账户中提现，再交给杨彦明的。章蓉供称，杨彦明要钱时，就打电话、当面说或写条子告诉她，她每次从银行取出二三十万元现金，直接送到杨彦明的办公室，每月取钱10次左右。杨彦明从不说钱的用途和去向，所有资金运作都不记账，没留下任何凭证。5年下来，杨彦明如硕鼠倒仓般在这家国有独资证券公司的账面上掏了个大洞，数千万资金悄无声息地消失了，留下的只有银行里400多张取款凭条。

　　这一事实得到了另外一名公司人员的证言佐证。最终形成了杨彦明贪污巨款的证据链条。但杨彦明认为两人证言不足以采信，“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钱都给到我手里了”。检察官当即以在案笔录为证进行反驳:“杨彦明归案后就承认他拿到了钱，而且多次供述非常稳定，这与章蓉等人的证言互相吻合。”

　　数千万资金去向成谜

　　“钱哪儿去了？”法官、检察官、辩护人一遍遍地向杨彦明提出这个相同的问题。作为公司一把手，6000多万元“消失的”现金杨彦明仅仅能说清其中300万元用于注册、经营一家他个人控制的公司。其余的钱他说都“用在公司经营上了”，却不能说出一起具体的事实，让人感到“糊涂”得不可思议。“时间太久，我想不起来了，我没有记日记的习惯。”杨彦明依然是不紧不慢的语调。

　　不过杨彦明在法庭上至少提供了一种资金可能的去向，“我让下属去买了股票、国债。我指挥，他们操作。”在担任营业部总经理之前，杨彦明曾在证券操作中表现了出色的业务能力，他一直对自己操作股票的能力深信不疑。可他担任总经理的这5年间，中国证券业一直处于低迷状态。杨彦明曾因盲目跟庄，亏得血本无归。他究竟在股市里扔进多少钱，已经无据可查。

　　在做总经理的几年中，杨彦明没有留下一本明白账。2004年2月，杨彦明在向他的继任总经理交接业务时，指使手下把营业部的电脑资料删除。此后，更没人能说清那数千万元现金的去向。如今，为这本糊涂账押上身家性命的杨彦明究竟是“说不清”，还是“不愿说”，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如果杨彦明最终被处死，那么数千万赃款的去向可能成为无法解开的谜。

　　两次自杀以死谢罪

　　整个庭审，杨彦明显得极其谨慎。但与一般死刑犯相比，他又有一种不同寻常的麻木。“这和他的性格有关。”熟悉杨彦明的人介绍说，在工作中，杨彦明有一种霸气，他脾气暴躁、武断。可当失败来临时，杨彦明完全被击溃了。

　　2003年年底，杨彦明要调到总公司任职，这时章蓉向他汇报，营业部客户委托理财的损失已经有数千万元，杨彦明知道这一切无法隐瞒。他销毁了账目，然后向妻子提出离婚。离开家人后，杨彦明约见了下属，说“如果出了问题，我承担全部责任”。万念俱灰的杨彦明找了一处隐蔽的房子，决定以死谢罪，他先是割腕却没有死成，然后放煤气，又奇迹般地在煤气爆炸中幸免。他的罪行也随之败露。

　　今年49岁的杨彦明从证券市场上的操盘手一步步走到总经理的位子上，又一步步走向了死刑被告席，他的悲剧人生几乎是中国证券行业早期不规范的一个缩影。杨彦明受审时评价自己的“人生和工作都非常失败，我以前自认为什么事都明白，现在却很糊涂，连自己都说不清楚了。我希望新参加证券工作的人记住我的教训，洁身自好，保持一个好心态”。

　　双方激辩死刑量刑

　　在当前高法收回死刑核准权的大背景下，这起死刑案件二审开庭尤为令人关注。在庭审举证时，出现了令人意外的一幕，检方主动将6840万元贪污数额“缩水”到6100万余元。原因是经过笔迹鉴定，11张取款单竟然不是章蓉填写，也就无法认定这些钱进了杨彦明的腰包。除了这11笔，检察官在法庭上又指出多笔被认定为贪污的款项与一审事实不符。

　　对于这个死刑案件，检方显示出了相当的慎重，他们在二审中鉴定了经过章蓉认可的全部400多张取款凭条，并重新计算贪污数额，最终推翻了之前的认定。“我感谢检察官实事求是，令人钦佩。”一直默不作声的杨彦明也感到了意外。而杨彦明的辩护律师钱列阳立即抓住了这一点，在法庭上接连发难:“这完全说明一审认定事实不清，我们要求全部账目由专业人员重新审计。”

　　“尽管一审认定数额不准，但我们认为一审认定基本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并不影响死刑的量刑。”最后辩论时，检察官直接提出了坚持死刑的量刑建议。这招致辩方的强烈反应:“在事实存有疑点的情况下，判处死刑不慎重。而且对于经济罪犯不适用死刑，是国际司法界所认同的，也符合我国‘少杀、慎杀’的刑事政策……”钱列阳的长篇辩护，最终被审判长打断。杀，还是不杀，杨彦明将等待最后的裁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