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福州4月9日电(记者 项开来 葛如江) 在经历了两年多马拉松式的诉讼后,重庆籍农民工彭开合工伤维权案今年1月告一段落。福建省泉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终审判决,企业一方应一次性支付彭开合各项赔偿费用共69万余元,但截止到记者发稿时,该案的执行仍是困难重重。两年多官司,最终换来的可能是一纸无法执行的法律文书。
两年前,在福建省南安市正大石业有限公司打工时,彭开合被重物砸中腰部导致下身瘫痪,却被该公司赶出厂门。如今,彭开合的病情持续恶化,靠着辍学外甥推着轮椅乞讨度日。期间,有工会组织介入、有地方领导过问、有律师法律援助,但至今他的维权之路没尽头。
石材公司不愿管,延误救治险丧命
2004年初,彭开合来到这家石材公司打工,当年9月28日深夜,在操作切石机时被锯片砸中腰部。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石材公司老板黄新苗交了首笔住院费后就不再露面,3个月后,花光所有打工积蓄的彭开合被迫提前出院。
2007年春节前,几经周折记者在南安市安海镇一间狭小的出租房内找到了彭开合,屋内充满了异味,蜷缩在床上的彭开合面容苍白。记者看到,彭开合双腿肌肉严重萎缩,屁股上是一个溃烂的创口,大小便无法控制。
照顾彭开合的是外甥晏愉,为此晏愉初二还未读完就辍学了。晏愉说,前一段舅舅屁股溃烂得厉害,没钱治疗引发了高烧。无奈向泉州市信访局求助,一位副局长送来了1500元。考虑到住院费用太高,只是到镇上的小诊所打打针买点药,这样一天也要几十元。
彭开合告诉记者,当初出院回到石材公司后,屁股上的创口不断溃烂,连骨头都能看见。创口溃烂导致细菌感染引发高烧,但老板连问都不问一下。
有一次彭开合发烧后昏迷不醒,晏愉说:“多日高烧不退,舅舅已经没有意识了,每天就靠喂米汤,几个老乡将其抬到医院,到医院输了两天液才苏醒过来。”因无钱交住院费,医院方面拒绝进一步治疗,情况十分危急。
在好心人指点下,晏愉找到了泉州市总工会。工会领导出面担保,医院方面才同意救治,这才拣回了一条命,而且工会代垫了2万多元的住院费。
“我现在是生不如死,”彭开合痛苦地说,“当初手术时植入体内的钢板开始生锈,长期卧床膀胱内的结石也越来越大,可没钱去动手术。”
彭开合使用的轮椅是由泉州市总工会捐助的,每天外甥就用轮椅推着他到安海镇各处乞讨,现在两个轮子都快磨破了。晏愉说:“每月房租200元、水电费50元,还有两张嘴,不要饭咋办呢?”
记者:当初有没有做工伤保险?
彭开合:我几次要求老板做工伤保险,但老板说他就是政府,要什么狗屁保险。
记者:从医院回来后老板是怎样赶你出门的?
彭开合:叫了一帮小混混,有人将马刀架在我脖子上,一个黑黑的胖子说你要赖着不走就把你干掉喂鱼。
记者:害不害怕?
彭开合:老板说他就是南安的黑社会老大,黑白通吃,想从他身上要钱是妄想,后来不敢再去了。
求了企业求政府,政府无奈求工会
该公司负责人让彭开合十分失望,他又想到求助当地政府,先后找到南安市人大、政法委、法院、信访局、工会、劳动局等部门,有的甚至是三番五次登门。
彭开合说:“不是说领导不在,就是说管不了。像工会、信访局,经常是没人理会你,到下班时间就硬抬出来,放在马路边。一次我在市政府门口躺了两天,也没人来过问。”
2005年10月,泉州市总工会的介入让彭开合看到了一丝希望,但为该案奔波了一年多的泉州市工会保障法律部部长吴章伟,提起这个案子却显得十分无奈:我们跑部门找领导,该做的都做了,最终还是无能为力,公司老板的面都不让见。
伤者最严重的时候高烧40度,连救助站都不愿意接受,老乡将其在当地政府大院里抬来抬去,还是无济于事。吴章伟不无感慨地说:“我们协调处理过多起工伤赔偿纠纷,最后都是以打工者妥协告终。”
泉州市总工会还为彭开合提供了一名法律援助的律师,试图通过法律渠道帮他讨回公道。但让彭开合没有想到的是,从2005年4月,他向泉州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局提出工伤认定申请,到2006年7月,泉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终审判决维持工伤认定,仅工伤认定这一项工作就经历10道程序耗时一年多。
2006年8月福建省劳动和社会保障厅收到行政复议的申请后,曾发函要求石材公司方面补充一份材料,并由南安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局代为送达。但在劳动保障厅第一次作出维持工伤认定后,石材公司却以没有收到函件为由向福州市鼓楼区法院提出行政诉讼,最后福建省劳动和社会保障厅只得再一次复议,仅这一个环节就耗去了半年的时间。
诉讼期间,石材厂方面一直以没有劳动合同为由拒不承认与彭开合有劳动关系,甚至因此否认曾支付过第一笔的住院费。
2006年8月,南安市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裁定,石材公司应一次性支付各类费用共147万多元。随后,石材公司又先后向南安市法院和泉州市中院提起诉讼。
合法权益遭践踏,政府岂能壁上观
彭开合案在泉州市引起了广泛关注,一些工会和法律工作者表示,农民工法律维权很少有打赢官司的。
赖忠惠律师说,现在不是一两家企业在侵害农民工利益,而是一种普遍现象。国家出台有关劳动保护、工人维权的制度法规并不少,但一些企业如此嚣张,法律不能为弱势的打工者撑腰,值得全社会反思。
如法律规定,用工企业要与工人签订劳动合同,但当地企业劳动合同签订率只在50%左右,不少企业正是想借此来逃避相关责任。据分析,有的农民工试图通过法律维权,但程序复杂,时间拖不起;一些官司要求农民工举证,但大部分农民工连合同都没有签,谈什么举证?
另据了解,赖忠惠律师接手此案不久,就发现业主方有可能转移资产,他曾考虑过对石材公司资产进行诉讼保全,但法律规定,申请人必须提供相应的担保。彭开合身无分文,乞讨活命,拿什么去担保?
此后,赖忠惠律师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今年3月1日,彭开合工伤案进入执行阶段。正大石业有限公司此时更名为昌新石业,企业法人代表也换了人。这一变更就发生在彭开合向南安市法院提起一审诉讼的前10天。
赖忠惠表示,从一个颇具规模的工厂,到现在没有账户、没有土地登记,只剩下空荡荡的厂房,我们也是无能为力。
吴章伟说,维权难是农民工和工会组织最为痛心的事。以企业加班为例,泉州市的企业几乎没有不加班的,8小时工作制很难做到,而且不按国家规定给加班工资。按规定,企业用工必须办理工伤、医疗、养老、失业和生育等5大保险。但目前,企业支付的保费不到应支付总额的1%。
相关新闻
民工断手历经五年终得到4.8万赔偿
5名讨薪民工被厂方强行扔进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