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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东莞拐卖儿童现象调查:1公里内丢7个孩子

www.zjol.com.cn  2007年05月30日 00:08:00  浙江在线新闻网站

  

广州东莞拐卖儿童现象调查:1公里内丢7个孩子

   丢失孩子的家长

  

广州东莞拐卖儿童现象调查:1公里内丢7个孩子

   柴静

  

广州东莞拐卖儿童现象调查:1公里内丢7个孩子

   服刑人员

  

广州东莞拐卖儿童现象调查:1公里内丢7个孩子

   孩子养父

   央视《新闻调查》播出节目《丢失的孩子》,以下为节目内容。

   第一部分:

   解说:生命的繁衍是人类的本能,每一个孩子的出生,都会给他的父母和家人带来无穷的欢乐。但是,你所看到的这些孩子都已经在三四岁的时候被迫离开了亲生父母的身边,至今不知所踪,他们的照片如今被贴在数以万份的寻人启事上,伴随着他们父母的泪水和脚步。2005年的3月,我们在北京的街头偶遇了几十个这样的父母,他们都来自东莞是一个自发的寻子联盟。

   记者:一共丢了多少个孩子?

   家长:400多个。

   记者:多长时间内丢的?

   家长:2001年到现在。

   记者:你们丢孩子的时候孩子几岁啊?

   家长:从1岁到6岁。

   记者:男孩还是女孩?

   家长:男孩,都是男孩。

   解说:这些家长都在广东东莞城乡结合部的市场打工,由于幼儿园借读费昂贵,他们都把孩子带在身边,在生意闲暇时照管小孩的家长们从来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偷偷来临。往往几分钟前孩子还在跟前,转身买个东西,孩子就不见了,就在这瞬息之间生活从此改变。孩子丢了以后父母们失魂落魄,许多家庭停下了生意,拿着孩子的照片四处打听,又印了几万份寻人启事到处张贴,然而毫无效果。在寻找的过程当中他们看到的寻人启事越来越多,于是彼此联系才发现这并不只是他们个别家庭的遭遇。数年来这些苦苦寻找孩子们的家长们,慢慢地聚集到一起组成了这个寻子联盟。

   记者:都去过些什么地方?

   家长:汕头、潮州、福建泉州、广西、湖北。

   记者:去了这么多地方?

   家长:是啊。

   记者:但现在靠你们自己能找着吗?

   家长:找不到,找不到才到北京来。

   家长:我一直在找孩子,不知道怎么过。

   家长:我今年36,本来我一根白头发还没有,自从孩子丢了之后,现在一年多全都白了,我老头那个头就全部光了,那个头发一大把一大把这样掉下来。

   解说:山穷水尽之后他们来到北京,希望孩子丢失的情况可以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他们住在北京的廉价地下招待所里,有个叫黄才平的母亲已经花光了所有的钱,但为着找回孩子的一点微渺希望依然不愿离开。

   郑春忠:家里钱带得都不是很多,而且很多是借来的。

   黄才平:我不回去,我家都没有了。我孩子找不回来,我不愿意回家。

   郑春忠:她说她要在这边一边捡破烂一边找,我说你来这边,你一边捡破烂一边找你去哪里找呢?

   黄才平:我家都没有了,你看看那个孩子(照片)我每时每刻都是带着那个孩子的(照片)。

   记者:可是你不回家你去哪儿呢?

   黄才平:不知道去哪儿,自己都不知道去哪里,过一天算一天。这一次要找不回去只有死路一条了,什么都没有了。

   解说:在家长们从北京回去之后,在公安部的统一部署下东莞警方组织了专项行动经过艰难的侦察,破获了一个在东莞拐卖儿童的团伙,抓获了主要的人贩子,解救了20多个儿童。东莞儿童的被拐现象在一定的时间内得到了缓解。然而 事隔一年后我们又不断地接到东莞家长的电话,告诉我们丢失孩子的状况并没有因为警方的打击而停止,这一年多来孩子又丢失了几十个,以东莞大朗镇为例,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一公里的距离内就连续丢失了七个孩子。

   村民1:一公里之内,一公里之内丢了七个。

   村民2:一公里之内,一公里之内还不说整个大郎镇。

   记者:都是男孩?

   村民3:都是男孩。

   记者:几岁都是?

   村民3:都是3到5岁那个样。

   解说:事隔一年我们又见到了去年在北京寻找孩子,迟迟不肯离去的那个母亲黄才平,孩子已经丢失了两年多,她和丈夫的伤痛依然没有消减。去年,她趁丈夫不在家曾经把孩子的衣服偷偷拿出来晒。

   黄才平:我刚刚把衣服摆好,我老公就敲门回来了,我收都来不及了。

   记者:他当时看见什么反应?

   黄才平:躺在那里抱着头哭,看到他的每一件衣服不敢看,现在我都不敢看,放在那里他的衣服我一件都不敢看。

   解说:历经了两年多时间的寻找和走访,我们发现家长们的思考也发生了变化。

   家长:这是一个永远堵不住的漏洞,现在还扩大了。

   记者:你说的这个漏洞是什么呀?

   家长1:主要的漏洞是全国买卖小孩的(漏)洞堵不住。

   家长2:问题就是要有不允许买人家的小孩子,就不会有人弄小孩子去卖,那边有人买,这边有人卖,没人买就没人敢去卖,就这个样子。

   记者:我记得两年前在北京遇到你们的时候听到你们跟媒体的呼吁,更多的是集中在比如说警方应该怎么打击犯罪,但是两年之后再见到你们的时候觉得你更多提及的是要对买方市场,为什么你的想法改变了?

   郑春忠:我相信他们并不是说不重视,他们也想破案。这个说实在的我们说句心里话他们真正缺少的是线索,如果单单只靠东莞警方呢,可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解说:根据警方以往破案和解救孩子的经验,广东丢失的孩子最有可能是被卖去了潮汕地区的农村,早在2005年寻子心切的家长们,就曾计划亲自去潮汕找孩子。

   郑春忠:当地警方曾经亲口跟我们说,百分之八九十这些小孩可能就在潮汕一带,他那边买方的需求大,还有那边距离比较近,交通又比较方便。那一次我叫了八个老乡过去,在当地买了八辆单车,就在那附近的几个镇在那边转,整整转了一个多月。

   记者:怎么转啊?

   郑春忠:我一边踩单车过去,一边叫我小孩的名字,然后慢慢踩,有的时候是走路碰碰运气,看我们那个小孩如果听到我们的声音,会不会做出回应。我一个老乡他是年龄比较大了,然后当地村民把他围起来,跟他说你到底是想干什么?是偷东西还是想干什么?

   解说:一个好心的当地人,同情家长们的遭遇,于是偷偷地给他们做出了忠告。

   郑春忠:告诉我们一定非常小心,别人问不要跟人家说并不是很熟的,你不要跟人家说你找小孩,可能会在当地遭到围攻。

   解说:同样,东莞警方在潮汕的解救行动也常常是阻力重重。潮汕地区在广东十分特殊,文化相对独立,语言不通使得潮汕周边县市自成一体。东莞警方每次去潮汕解救孩子都是偷偷踩点,确定地址和孩子状况后,深夜出击。买小孩的家庭总会想尽一切办法躲藏起来,而一旦找到孩子必须立刻撤离,不然有可能会被村民团团包围导致解救失败。

   警察:快快快。人到齐了没有?人到齐了没有?

   警察:到齐了,到齐了。

   解说:在2005年的“六一”行动中,警方在潮汕地区抓捕了一个被称为“湖南婆”的人贩子胡海平,东莞的许多失踪男童都是经由她的手被拐卖的,我们在东莞看守所找到了她,希望能从她这里了解到孩子们的去向。

   第二部分:

   解说:几年来,胡海平一直不肯完全向警方透露她所知道的买方线索,这次,她同意配合但提出希望警方同意让她先见见自己的孩子。

   胡海平(哭):我还有个孩子在东莞福利院。

   记者:你现在也体会到这种失去孩子的痛苦吗?

   解说:在警方抓获胡海平时,她家有三个孩子而其中最小的一个,让胡海平最为牵肠挂肚胡海平因拐卖儿童被判入狱后,已经有两年没有见到这个孩子。

   记者:如果你从这儿以后,你就不知道他的下落了呢?

   胡海平:我不会的,那我不干,儿子永远是我的。

   记者:那你再也找不到他了呢?

   胡海平:我坐十年牢,八年牢,找不到我儿子,我宁可马上撞死,我一定要的。

   记者:但是你知道你卖出去的那些孩子,他们也都有母亲。

   解说:警方告诉我们经过DNA的测试,胡海平最想见的这个男孩并不是她亲生的。

   记者:这个小孩不是你亲生的是吧?

   胡海平:孩子是我捡来养的,不是亲生的,可我三年养到大不容易啊。

   记者:他真的不是拐来的吗?

   胡海平:不是拐的,这个我对得起我自己的良心。

   解说:这个孩子是吃胡海平的奶长大的,在警方的DNA报告出来之前,胡海平一直坚信孩子跟她有着血缘关系。

   胡海平:我以为吃我奶养大的血会跟我一样。

   记者:你以为喂了他DNA鉴定就能是你的亲生孩子?

   胡海平:是啊,因为血液。人是有血液的,因为牛奶是不可能的,我说我是人啊。

   解说:胡海平对于血缘关系的理解也许会让很多人感到可笑和吃惊,但她向我们解释,她的这种想法在潮汕农村很普遍,她卖孩子给没有男丁的家庭也是为了满足当地的民风。

   记者:你说的这个民风是指什么?

   胡海平:传宗接代咯 ,继承香火咯。

   记者:他是别人的小孩,身上流着别人的血。

   胡海平:这个血不在乎的。

   记者:那在乎什么?

   胡海平:在乎他大了,能够在这个家里继承他的家业。

   解说:更让我们吃惊的是,这个深谙当地民风的女子并不是土生土长的潮汕人,甚至她自己也是被拐卖到这里的,谈起自己的身世她显得十分激动。

   胡海平:我婆婆是个弱智,我小叔子是神经病,我家里的丈夫,如果一个正常的男人打9分,我那个男人打6.5分。

   解说:在这个畸形的家庭中,胡海平买卖孩子的收入是全家经济的重要来源,但是,她为什么不把那个捡来的孩子也卖掉呢?

   记者:为什么对有的孩子,你可以一养他三年,不是你亲生的。而有的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卖掉。

   胡海平:这个儿子我是准备给我小叔子的,他是神经病,不能娶老婆的。

   记者:别人要是出很高的钱给你呢?

   胡海平:再出高的钱我都不会的,他是以后要给我小叔子当香炉火的,继承他的香火的。

   记者:就是说在你心里,这个也是为了传宗接代,是吗?

   胡海平:是。

   解说:不过这种传宗接代的思想并非出于对家庭的责任和对丈夫的爱,胡海平亲口告诉我们

   她在情感上,早就背叛了她的丈夫。

   胡海平:红杏出墙,我承认不是一般家庭的女人做得出来,但是我是个比较反叛的人,我很反叛的。

   记者:你可以不遵守法律,你可以不遵守道德,但是你必须遵守这个传宗接代吗?

   胡海平:传宗接代这是必须的事。

   解说:在狱中,胡海平对于孩子的思念与日俱增。

   记者:如果警方现在允许你见到他,你会愿意协助警方?帮助更多的母亲找回孩子吗?

   胡海平:肯定愿意啊。

   高二勇:你别的小同学都有妈妈,你的妈妈呢?带你去见她好不好?

   小孩:好。

   高二勇:好啊?

   小孩:好。

   高二勇:那你听话好不好:

   小孩:好。

   记者:潮汕话会不会讲?

   小孩:不会。

   记者:不会啊?那你还记得妈妈什么样子吗?

   小孩:不记得,不记得。

   记者:那你看到她还认得她吗?

   小孩:认得。

   记者:胡海平,现在警方把你的孩子带过来了。

   胡海平:真的吗?在哪里?我要看我儿子。在哪里?弟弟啊,你想我吗?弟弟啊。

   解说:这一场面,跟另一些我们所见过的场景,是如此地相似。

   胡海平:弟弟,妈妈想你啊。你听不到妈妈说话了,你听得懂吧?听不懂了?

   小孩:嗯。

   警察:小朋友这就是你的亲生父母,你爸爸你妈妈。认不认得?

   丢失孩子的家长:认不认得妈妈?认不认得爸爸?儿子,还认不认得?

   胡海平:你记起妈妈了?妈妈什么样子你都记不得,可你一走过来,妈妈一眼就知道是你,鼻子那么瘪了,原来鼻子好高的,男孩子鼻子瘪了不好看呢。

   丢失孩子的家长:不见的时候才这么高,现在一下长到这么高了,高了一个头了。

   解说:唯一不同的是,胡海平更看重孩子的身份和姓氏。

   胡海平:跟你说你永远是潮州人,你要说潮州话你知道吗?他们现在叫你什么名字?

   小孩:中盛。

   胡海平:你的名字叫凯杰,姓郭。知道吗?郭凯杰。让妈妈把你的名字写给你,你要记住你的名字知道吗?你是这个名字你知道吗?生是郭家的根,死是郭家的鬼,我不会放弃他的。

   记者:你是这个家庭的外来者,而且是一个被拐卖来的人。这个家庭的传宗接代对你来说那么重要吗?

   胡海平:可能是我到那边,受到那个潮汕风俗的影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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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说:是什么样的风俗有着如此根深蒂固的力量,使得一个被拐到这里的外乡人也慢慢地成为了这种文化不可动摇的一分子呢?

   第三部分:

   解说:在胡海平见过孩子之后,她答应配合警方帮助更多母亲找到孩子,她回忆出了两个新的买方线索,地址,姓名都比较详细明确。

   记者:出于安全的考虑,警方的解救不让我们随行,我们一直东莞等待着最后的结果,但是几天之后消息传来,警方的解救行动宣告全部失败,一无所获。在那个叫潮汕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将去往那里进行调查。

   解说:我们先来到警方去过的,汕头潮阳区铜盂镇郭某的家中,警方来解救孩子时这家的男主人恰好去世,买来的孩子正披麻带孝,为了担心刺激孩子,激发群体事件,警方放弃了行动,而当我们再来到这里,发现已经人去楼空。

   记者:您好,这是郭汉之家吧?

   郭汉之的表兄:他死掉了。

   记者:我知道他去世了,警察跟我们说了。

   郭汉之的表兄:现在没有在家,一家人都走掉了。

   记者:孩子呢?

   郭汉之的表兄:孩子我不清楚。

   记者:你是他的?

   郭汉之的表兄:我是他表兄。

   解说:他妻子曾经想告诉我们孩子的去向

   郭汉之的表嫂:离开汕头了。

   郭汉之的表兄:(潮州话大意)不要乱说话,他又没有跟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乱插嘴。

   解说;他告诉我们,自从上次警方来过之后,孩子的养母就带着孩子一去不回,邻居们也证实了这个说法。我们又来到潮阳区贵屿镇的另一个郭某家,上次警方来时,郭某的妻子无论如何也不肯交出孩子,在当地村干部反复协调之下,同意次日下午三点,把孩子带到警局,然而次日警方到达时发现,她已带着孩子远走他乡,这次,我们跟随当地治保主任再次来到他家。

   记者:走,那有人。姑娘,想问问你,你大伯家的阿弟去哪儿了?

   小孩:不知道。

   记者:你多长时间没看到他们了?

   小孩:不知道。

   记者:他们家人呢?大伯家人呢?

   小孩:不知道。

   记者:没关系,我们不是说来做什么的,我们只是想见见他们,跟他们聊一聊好吗?

   小孩:不知道。

   记者:那院子里有五辆小孩骑的自行车,你们只有三个人,其他的车是谁的呀?

   解说:我们在旁边找到了这家的弟媳妇。

   记者:全家怎么会突然走了?

   郭壮强的弟媳妇:都走了,不知道去哪里。

   解说:孩子的奶奶也是一问三不知

   解说:这个孩子是别人家的孩子?

   孩子的奶奶:我不知道。

   记者:上次警察来过你知道吗?

   孩子的奶奶:我不知道。

   记者:全家人去什么地方了?

   孩子的奶奶:我不知道。

   解说:言谈间,他的弟媳妇无意中承认了孩子被拐的身份.

   记者:孩子几岁了?

   郭壮强的弟媳妇:八九岁。

   记者:几岁的时候来?

   郭壮强的弟媳妇:可能是三四岁。

   记者:孩子知道吗自己身世?

   郭壮强的弟媳妇:他可能不知道吧。

   解说:连续走访了两家,我们都没找到孩子,而且大多数的村民,都仿佛在捍卫一个共同的秘密,对所有外来者说“不知道”。

   村民1:不知道。

   村民2:不知道。

   村民3:不清楚。

   解说:经过艰难的寻找和多方打听,我们终于在汕头潮阳区的另一个镇,找到一户收买了一个被拐男孩的家庭,但孩子的养父并不承认孩子是买来的。

   记者:你当时知道这个孩子是偷来的吗?

   陈瑞雄:不是偷。我以前没有说过吗?就是(卖孩子的人)骗(我)嘛。不是偷的,她就是说这个孩子是他自己的,她家里的孩子太多了,养不起。

   胡海平:我就说生多了,不能够带出去,外省计划生育严。就这样咯,一般都这样说。

   记者:但是这个世界上,这个孩子可能还是有亲生父母。

   陈瑞雄:哪里有,没有没有,没有。

   记者:他需要你拿出什么证明吗?比如说出生证明。

   胡海平:没有,没有。

   记者:你会不会是一种自己欺骗自己的想法?

   陈瑞雄:哪里欺骗自己?

   记者:你是说大家心知肚明?

   胡海平:嗯。

   解说:但是,一个买来的不明来历的孩子,要在一个村正常地成长接受教育,他如何能获得

   一个合法的身份呢?我们来到了村里的户籍管理处。

   记者:就是这个小男孩,96年3月24日,出生汉族。那他这个是等于登记的,是他亲生儿子,是吗?

   户口登记员:是。

   记者:他这个孩子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户口登记员:我不知道,这个我不知道。应该是吧,应该是亲生儿子。

   解说:孩子的养父告诉我们,去派出所给孩子入户需要村里居委会开的亲生孩子的证明。

   记者:证明是他的亲生儿子。这个证明是不是您开的?证明他应该是亲生了的?

   解说:户籍管理员告诉我们农村孩子一般出生的时候,不上户口,都是到入学前才来补办。村里给开证明也是例行公事,并没有要求他出示,出生证,准生证等证明。

   陈岳林(户籍管理员):谁要上户口,开一张证明就可以上。

   记者:您不管他说的这个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吗?

   陈岳林(户籍管理员):这些我都不知道,这些都没有调查,没办法去调查。

   记者:如果说这些过程都不用调查的话,那么这个户口登记表还有什么意义呢?这里面真假信息都不知道,您有没有想过说你不走这条手续的话,这个孩子可能是被拐卖来的,他就上了一个正式的户口,他就已经合法化了。

   陈岳林(户籍管理员):这个信息不知道。

   记者:会不会是您知道这个孩子,不是他们家的是买来的,但是您还是给他们上了这个户口?

   陈岳林(户籍管理员):这个情况,是下面派出所的把关问题。

   解说:村里的户籍管理员认为把关的责任在派出所,我们又来到当地的派出所。

   记者:登记的关系是父亲是吗?不是收养人?

   派出所人员:不是。

   记者:是亲生父亲?

   派出所人员:父亲。父子关系。

   记者:档案里面因为只有这一张登记表,就非常简单,但没有能够证明,他们父子关系的这些背景材料,那就是说当年,实际上并没有向他提出要求,问他要出生证和准生证,这些所有资料都没有要。

   派出所人员:1998年的时候我们才调过来的。

   记者:这个漏洞是怎么造成的?

   派出所人员:在农村也不那么清楚,这个问题也不能说。

   记者:应该是通过村里面的干部村里头开的证明,然后拿过来你们盖个章就可以了?

   派出所人员:干部填过来,没可能你自己来这边填一下,没什么手续,现在从不规范到规范,现在又不一样了。

   记者串场:在派出所的户口档案里面,我们看到陈瑞雄和孩子,登记的是亲生父子关系。但是在这份档案里面,我们找不到任何能够证明这一关系的原始材料,警方说他们认定双方,属于亲子关系,唯一的依据就是当地村委会的那张证明。

   解说:而这一纸证明和它带来的合法效果,让寻找孩子的家长们更加绝望。

   郑春忠:他们如果能够尽到自己的职责,可能当地就可能杜绝,那些小孩的流入。每一个村哪几家买的小孩,他们可以99%都是非常清楚的。

   记者:你怎么能知道?

   郑春忠:我那个老乡,他那个房东,就在他们村里当治保主任。反正他非常清楚,他也明确地告诉我,他不会跟我说。

   记者:他知道,但是他不会告诉你,就算你是他老乡,就算你孩子丢了?

   郑春忠:是。

   记者:为什么?

   郑春忠:他们那边的思想应该说是很顽固。

   记者:如果在这个村庄里面,大家都知道这个家的孩子是买来的,是拐卖的,这家人会受到指责吗?

   胡海平:不会。

   记者:他会觉得羞耻吗?

   胡海平:不会,有什么羞耻?家里没有儿子就买一个儿子,家里多一个人,不会的。

   解说:为什么这种买卖行为,能够得到这么多村民的默许呢?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可以视这种买卖为平常呢?

   第四部分:

   解说:我们在当地的祠堂,找到了一个德高望重的族长,他作为一个宗族的长者受到村民的普遍尊重,也一定程度上维持着族内的礼仪和日常秩序。

   记者:老人家,要是这个村子里头,有一户人家他没有儿子,特别想要一个儿子,去从外面买一个回来,大家能不能接受?

   族长:可以。

   记者:可以呀?

   族长:他没有儿子应该找一个嘛,继承香火嘛,是不是?没有就不行。

   记者:但是是别人家的孩子。

   族长:是啊。

   记者:也可以接受吗?

   族长:可以,我们这里可以的。没有男孩就不行。

   记者:怎么不行?

   族长:没有后代啊。

   记者:女孩也是后代啊?

   族长:你要嫁出去,怎么能说是后代呢?你不生男孩,没有人叫你计划生育,你生十个八个都不去管你,(不会让你)没有后代就死掉。

   解说:为什么在这种文化的视角里,只有男孩才算后代,生女孩就不算后代呢?

   记者:老人家,您看现在这个村子也富裕了,也用不着说,还非有个男孩才能够,才能种地养活家,那为什么这时候大家还觉得非得要个男孩呢?

   族长:要女孩子没有用,她生儿子不是说(姓她的姓)儿子姓她老公的姓。

   记者:这个姓那么重要吗?

   族长:姓氏很重要,我们是郭子仪的后裔啊,唐朝郭子仪,传到现在几千年了。

   解说:在潮汕,我们几乎每走几步,都会看到一个村里的祠堂供奉着当地村民的祖先,在村里的大街上,我们看到了一条郭子仪将军诞辰,一千三百零九周年的横幅。全村的人都以郭子仪为共同的祖先,以捍卫郭家的姓氏,为子孙的义务。

   记者:这是牌位吧?就是后面这个。

   族长:是啊。

   记者:这些牌位都是姓郭的?

   族长:是啊,统统都姓郭的,不是姓郭就不可以进来的。

   记者:姓郭家的姓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胡海平:改名换姓我们绝对办不到的,他是他家的根。

   解说:我们见到了我们采访中找到的唯一一个被拐的男孩儿。

   记者:你是这里人么?

   被拐儿童:嗯。

   记者:这是你的家吗?

   被拐儿童:是。

   记者:你是在这儿长大出生的吗?

   被拐儿童:是。

   记者:你在这儿生活得好吗?

   被拐儿童:好。

   记者:快乐吗?

   被拐儿童:快乐。

   记者:爸爸妈妈姐姐对你好不好?

   被拐儿童:好。

   解说:我们也见到了他们家的大女儿,一个非常懂事聪明的十三岁小姑娘。

   被拐儿童的姐姐:我很高兴见到你们,到我家。

   记者:谢谢。这是我们在来到潮汕之后,第一次听到有一个人,对我们说欢迎我们来到这儿所以我们也谢谢你,但是你知道吗?我们来到这儿之后,我们会发现,这个地方男孩才是最重要的,女孩将来要嫁出去是别人家的,跟我们家没有什么关系,你听过这样的话吗?

   被拐儿童的姐姐:听过。

   记者:每次这么听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被拐儿童的姐姐:很痛苦的感觉

   解说:她告诉我们,她还记得弟弟刚来家里的样子。

   记者:他什么样子?

   被拐儿童的姐姐:好可爱。

   记者:你不觉得奇怪吗?家里头突然多了一个人。

   被拐儿童的姐姐:我听说他是别的地方卖的。

   记者:谁告诉你的?

   被拐儿童的姐姐:弟弟。

   记者:弟弟自己告诉你的?

   被拐儿童的姐姐:嗯。

   记者:他是怎么说的?

   被拐儿童的姐姐:他说我被别人卖来,不知道在哪个地方,被一个人骗买东西的,他说被抱来的时候很生气。

   记者:他说的时候难过吗?

   被拐儿童的姐姐:有一点难过。

   记者:你听了难过吗?

   被拐儿童的姐姐:也很难过。我爸爸说一定要买个男孩,他说他在那里有几个孩子,在那里我爸爸自己挑的,挑一个,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买男孩,也不知道。他们告诉我说,他们特别需要一个男孩。

   记者:那你心里会有什么感觉?

   被拐儿童的姐姐:随便他们,我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要管这么大(的事)。

   记者:你有点生气,对不对?

   被拐儿童的姐姐:是有点生气。

   解说:在村里,我们也听说,买孩子的家庭不止一家。

   记者:在这个村子里,还有别的人家也买过孩子吗?

   陈钦香(被拐儿童的养母):有啊。

   记者:有啊?有几家呀?

   陈钦香(被拐儿童的养母):不知道。

   被拐儿童的姐姐:老师说你们这个家长买的男孩,都是错的。他说这里班里有几个男孩是抱的。

   记者:难道不光是你家里一家买男孩,会有很多家吗?

   被拐儿童的姐姐:可能有几十家吧,我也不知道,听说的。

   记者:好多人觉得这是几十年之前,中国人可能是这么想的。现在也还这么想吗?

   族长:几千年的事,不是几十年啊。

   记者:您觉得改不了了?

   族长:改不了,传统下去是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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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说:潮汕的这种传统从何而来呢?某种程度上,潮汕文化是属于汉文化的,一个地域性亚文化,而重男轻女,传宗接代这些思想在中国汉文化中,可以说是源远流长。这些买方市场有什么共同之处呢?为什么尽管岁月流逝,经济发展,这种重宗族、重祭祀、重男丁的观念却始终如此顽固呢?

   记者串场:在这片土地上几千年来,人们依靠着水稻耕作的方式而生存,土地资源和水资源都非常宝贵,尤其是这种小水源的地理环境,让各个家族都希望能够独占水源,因此而生的各种仇恨和械斗比比皆是,而在冷兵器时代当中,能够决定一个家族胜负的,往往就是人口的绝对数量,更准确地说是男丁的数量,对于传宗接代的需要,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而且激烈的生存斗争,要求整个宗族聚集在一起,所以追求男丁数量和选择聚族而居就成为一种生存策略,也成为传统农业文化的决定因素,而这种文化凝聚的中心就在祠堂,它以祖宗的名义,把整个家族的人召集在一起,并且通过仪式让这个家族的生命得以永恒的延续。它的力量是如此之强大,以至于整个中国在经历了百年以来巨大的社会变迁之后,它依然难以撼动。

   第五部分:

   解说:目前,中国的法律规定,凡是收养被拐儿童的家庭,对被拐儿童没有虐待行为,不阻碍对其进行解救的,可以不追究其刑事责任,对此,许多丢失孩子的家长都无法接受。

   家长群体:收养小孩的人一定要加严地处罚。

   黄才平:就是说没有买方就没有市场,这个人贩子他就是拐这些小孩,他出售不了。

   郑春忠:我还是希望,如果真的能够实现,让中央政府从源头查起,从那些小孩的流入地(查起)也许那边救一个小孩,可能就牵出一条线索,就不存在这个小孩在这个省份找不到另外一个省份的父母。

   解说:千辛万苦解救回来的孩子找不到亲生父母,也是家长们最为揪心的问题之一,由于拐卖儿童通常是跨省跨地区发生,但全国的DNA鉴定系统却并不统一,如果孩子是在云南丢的,被广东警方解救回来和云南亲生父母的DNA,很可能因为系统不同而比对不上。很多时候如果没有事先比对上孩子的父母,警方往往选择不解救,陈家买的男孩就曾经于去年被东莞警方解救但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孩子的亲生父母,放在福利院又不宜孩子成长于是只得又暂时寄养回收买他的父母家中。在这种一买一卖,一救一还中,其实所有的人都受到了伤害。

   记者:你是不希望孩子离开你吗?

   陈钦香(被拐儿童的养母):不希望。

   记者:那你不希望孩子跟自己的家团聚吗?

   陈钦香(被拐儿童的养母):不希望。

   记者 :你不觉得说,你们如果想买一个小孩,就可能有一个地方有一个妈妈会丢一个小孩?

   陈钦香(被拐儿童的养母):(无语)

   记者:你为什么要在上面写说,如果收养者的话,希望你谅解(无辜失儿父母)。

   丢失孩子的母亲:我希望他看到我这个情况,希望他理解我们做父母的心情,没有孩子在身边,那个日子是没法过的。

   丢失孩子的母亲:四十多岁了,我们也结扎了,因为我们到哪里,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老公是独生子,我也是独生子女,你说我也这么大年龄了,没有孩子怎么过呢?我们的内心实际是很痛苦的,每天都不好过,每天心里都想着他,你想再生都没有了。

   解说:整个采访过程中我们唯一见到的,那个被拐卖的孩子,从始至终一直捂着自己的脸。

   记者:那你是叫什么名字?

   小孩:哎呀,我说不出,说不出。普通话说不出。

   记者:要用潮州话说阿。

   小孩:嗯。

   记者:怎么说啊?

   小孩:伟壮(潮州话)。

   记者:你姓什么?

   小孩:啊?

   记者:姓什么?

   小孩:对啊,不知道。

   记者:你不知道你姓什么啊?

   小孩:嗯。

   记者串场:在跟这个孩子交谈当中,我始终没有看得清他的样子,因为他一直用手捂着自己的脸,他不肯面对我们,也不肯面对自己真实的身世。这次调查中,我们看到了太多失去孩子的父母的泪水,但是最让我们揪心的,还是这个幼小的孩子,他的迷茫和痛苦,而这样的痛苦对他来说,也许将持续终生。要避免这样的悲剧,除了法律的制裁和约束之外,也许更重要的是,我们这个文化当中,要培养的信念。那就是,生命是不应该被买卖的,因为它的价值和尊严,至高无上。

   总制片人:梁建增 赵微

   制片人:张 洁

   编导:范 铭

   摄像:席 鸣 毕英汉 金光宇

   录音:李宏卫

   解说:张 涛

   非线编辑:刘 涛

   统筹:张海华

   助编:胡 涵 林晓斌

   播出主管:孙金岭

   责编:郑 刚 王琦冰

   制作主管:张步兵

   合成:陈越

   监制:梁晓涛 包布和

   总监制:孙冰川

   被采访人:

   郑春忠 丢失孩子的家长

   黄才平 丢失孩子的家长

   胡海平 服刑人员(拐卖儿童罪)

   陈岳林 广东省汕头市潮阳区谷饶镇莲塘村户籍管理人员

   高二勇 广东东莞公安局刑警支队副队长

   陈瑞雄 被拐儿童的养父

   陈钦香 被拐儿童的养母

   族 长 广东汕头市贵屿镇莲堤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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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央视《新闻调查》 作者: 编辑: 陈雪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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