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天星小轮上,从九龙到中环,看着沿岸的风景。十年前为了举办回归交接典礼而兴建的香港会展中心,已经成为人们习惯了的旧风景,远远望过去,广场上的国旗和金紫荆像,让我想起回归之后的那几年——每次回归纪念日的升旗仪式,总是媒体必定要采访的活动,而对市民的提问,总是离不开“看到国旗升起的心情”,还有“回归纪念日的感受”。
不过,接下来的几年,当这一切已经不再新奇,回归纪念日的升旗仪式变成了特区政府官员的例行活动。当然,今年的7月1日肯定不同,这个地方再次成为焦点,因为回归整整十年。
我还记得自己刚刚移民到香港,那是回归前几年。那个时候的香港,用戒备和排斥的眼光看待来自内地的人和事,当我开口讲不标准的广东话的时候,从对方的眼神,可以感觉得到这种疏远和不屑,搞得我自己,每次到商店购物,总是特别的拘谨。
但是现在,十年之后,在铜锣湾、中环、尖沙嘴这些游客聚集的中心,充斥着普通话;当我走进商店,张口说起标准的广东话时,很多时候又要面对对方的冷落。这正是开放内地游客自由行之后的结果,让香港人见识了讲普通话的内地游客出手的豪爽。
1996年,我申请香港的几所大学读研究生,虽然自己毕业于内地的名牌大学,但学历并不被他们承认,要像申请国外大学那样去考GRE和托福。但两年之后,看着这些学校的大门向内地学生慢慢打开,不但取消了这些考试的要求,很多时候内地学历还成为颇有分量的筹码。而现在,香港的大学更是跑到内地,和内地的大学争夺起生源来。
因为记者这份职业,有机会去见证在香港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件。从1997年的金融风暴、禽流感,2000年科网股的爆破,到2003年的非典,都见证着香港人的喜怒哀乐。
还记得股市最疯狂的时候,大街小巷的银行里面,挤满了小股民,他们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大堂里面那个小小的股票报价机,熟练地向自己的经纪报出买卖的股票号码。这些人不是专业的投资人士,他们都是家庭妇女、退休的老人,但是你可以感受到他们的自信和期望。只是当股市大跌的时候,这些小散户望着那部股票机,个个像被点了穴一样,僵立在那里,眼神绝望和无助的样子,同样也成为回看香港这十年肯定不可以忘记的场面。
过去的十年,香港人有了自己的特区政府,这个政府和十年前不同的是,特区政府里面的香港人不再仅是一个政策的执行者,他们必须承担起政策制定者的责任。只是这样的职责对于他们来说显得颇有挑战,因为要从殖民地的思维转变过来,又要和内地保持平衡的关系。
做得好不好?香港人的心里面自然会有一个评判。对于我这个来自内地的香港新移民来说,有的时候看到一些官员转变得过快,思维和遣词用句官样八股的时候,我真的很着急。因为香港的优势,正是在于她有着独特的思维,可以成为内地发展的一个范例。
两年前,香港电台采访我以及一个在香港工作和生活的外籍人士,制作了一个节目,叫做“不是香港人”,他们想从旅居香港的非本地人眼中来看香港。其实我当时真的很想问他们,“难道我不是香港人吗?”我也问自己,到底我是哪里人。我已经是香港永久居民,我拿的是香港特区护照,我没有内地的身份证,没有中华人民共和国护照,我的家在香港,我工作的公司注册在香港,但即便如此,原来我这样来自内地的人,在很多香港人的眼中,还不是香港人。
十年的时间,香港社会和香港人对于内地的接受程度大大增加,因为大家意识到,香港的发展离不开对内地的依托,但是对于内地和香港,在同属一个国家的中国人的身份认同上,十年的时间似乎还不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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