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春运结缘,算来已有二十多年的历史了。早在80年代初期,我的工作单位在河南的“西南边陲”,而家却远在千里之外——江苏徐州市的一个县城。由于两地分居,不得不如同“候鸟”一般往往返返,一年一次的探亲假大都是选在过年的时候,大家(父母家以及岳父母家)与小家(妻子女儿)一起团聚。而过年回家最大的困难就是乘车难,那经历真是刻骨铭心!
每当春节临近,总是归心似箭,思亲想家的念头难以自抑,而又每每感到可怕。发愁车票难买,挤车艰辛。我出发的车站南阳,没有到徐州的始发车(至今仍是),都是过路车,即便买到了车票,上了车,也是站票,而且一站就得站到郑州,才能找到一个座位,那是要站6-7个小时的;然后还得6-7个小时才能到达徐州,往往是在半夜2、3点钟。寒冷的冬夜里,你必须在火车站房或者汽车站房里胡乱地呆着,那时的站房里也没有暖气,等到天亮,才能换乘汽车去县城。从家里返回的时候情形更加糟糕,因为徐州是个大站,东西南北的交通要道,车票更难买。一早从县里乘车到徐州,去火车站排队买票,多半买不到当时就能走的票,要么等到半夜的车,要么是第二天早晨的车,本来半天一夜能到达的路程,要走上两三天。上了车,照例是没有座位,挤着,站着,等着,忍受着。最糟糕的是往往还要转车,在郑州或洛阳换乘,出站,买票,再进站,那就麻烦大了。但也无奈,要坐车你就要准备吃苦;要回家过年,就要有“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勇气,无论是排长龙买票;还是挤得无立锥之地、站得腿脚发麻,还有列车晚点的难耐,等等,都是对你的精神、意志、忍耐力和体力的考验和折磨。我常常在车上练就了一天不吃也不喝的本事,忍饥挨饿,却省去了上厕所的种种不便。
已经记不清究竟有多少次这样痛苦的旅程了。那是怎样的惆怅?一方面要忍受与亲人离别之苦,匆匆踏上归程,另一方面还要备受“行路难”的煎熬。两种痛苦交织在一起的旅途,便是年去年来的风景。春节团聚的短暂喜悦每每被淹没在奔波劳顿之中……
印象中最惨的一次,是在1987年,在家过了春节,农历的正月十四,还差一天就是十五了,但我却要赶回单位处理些事情。没承想到了徐州火车站,一片人山人海,售票厅里的长龙一直排到大门外,整整花了6个多小时才买到一张第二天的慢车票,(那一天西去的快车一律不售票,不加快,不签字,真是邪门!)而且还不能直达,需要到郑州转车。无奈之下,只得去找旅馆住下,住宿也难,接连跑了三家。此时,天还下着小雨,泥里水里,弄得衣服和鞋子都湿了,狼狈透顶。直到半夜里上了火车,还恨不得返回家去。第二天上午摇摇晃晃到了郑州,出得站来,又是排了很长时间的队,买到的还是夜间的快车票,第三天早晨终于到达南阳。区区600余公里,费时两天两夜,真是不堪回首。
也有幸运的时候:有一年回家,托熟人找了车站上的值班员送进了卧铺车厢,上车前准备了两只活鸡,送给车长,这一招非常有效,上车后不久就补上了卧铺。因为那趟车的列车员都是上海的,那年头上海的活鸡是非常紧俏的。所以,春节回家不仅要有吃苦耐劳的精神,还要有机动灵活的战术,需要积累诸多的买票、补票、乘车、提前进站、争抢座位的经验和诀窍。必须在临行前使出浑身解数,想尽一切办法,拉关系,找门子搞票。不行就弄一个“准”记者证,取得优先购票权,或者使用一张站台票,挤上你想乘坐的车次;准备一包上档次的香烟,贿赂贿赂列车员,等等。所谓“从战争中学会战争”,这都是逼出来的。
过年回家,这让人欢喜让人愁的恩怨情仇与我一直纠缠了十几年,终于在90年代结束了“牛郎织女”的生活。按说,我与春运的缘分也该了结了。然而,并未到此结束。一来,每隔三五年,还要趁过年回家看望双方的父老;二来女儿16岁就出门求学,大学毕业后,又选择了“北漂”,每年春节往返都免不了在春运的大潮中上下翻滚。作为父母,我们也同样避免不了操心和担忧。这不,昨晚女儿打来电话说终于买到了回家的车票,可奇怪的是竟然是北京到石家庄的,距离南阳还很遥远。不过,这就不错了,能够上去车了,到了车上再补票,一定会在过节前一两天赶回来的!而我们在一个月前就答应她提前预订的返程票,至今还没有着落,这两天还得去为之奔走……
哎,莫非是命中注定,与春运结下了不解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