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6月10日,在北京民族文化宫举行的中国民族舞蹈联欢会上,许多外国朋友跟随中国舞蹈家协会副主席戴爱莲(右二)学跳中国民族舞蹈,使联欢会达到高潮。新华社特供本报图片
一个神秘的东方国度——这是很多西方人对中国的印象。除了文化差异外,长期以来的闭国政策是导致这种印象的重要原因。
中国开放政策伊始,外国人就开始陆续走进这个东方国家。技术人员、学生、商人、旅行者,他们游历中国的土地,在他们的注视下,这个国家也愈加开放和自信。
清退
几十年以后,有些事实,看起来像一种虚幻。
傅高义在他的《共产主义下的广州》一书中,提到新中国成立初期中国对待外国人的政策。
“在广州的大部分外国人已经离开,大多数在1949年后留下来的外国人怀有一种更为理想主义的坚持,他们是传教士、教育工作者、福利工作者。
朝鲜战争期间,政府最后坚定了决心,要解决如何处理外国人的问题。广州首先在影响公共安全的地区,没收外国人的无线电接收器和武器。不久后,1951年1月,100家左右和外国有联系的文化、福利和宗教组织受到调查,其官员和成员被编出名录,其活动受到监督。”
能走的,都走了。
少数人,坚持留在中国。他们多数在1949年前便已来到中国,带着对共产主义的坚定信仰,把自己认同为“中国人”,从此生活在这个国度。
上世纪70年代前,3万多名帮助中国建设156个工业项目的前苏联专家,得到中国人的尊敬和礼遇。
不过,这扇有限开放的沟通之门,也在1961年中苏关系破裂后关闭。拥有3000多张床位、专门接待外国人居住的友谊宾馆,“文革”期间只住了三十几个人。
刚刚成立的新中国,以独立自主的自信心,将“外国人”这个自鸦片战争以来就给中国人带来噩梦的群体,拒之门外。
为了坚持对中国的研究,美国费正清研究中心教授傅高义只能“隔岸观火”。他住在香港,通过特殊渠道订阅大陆出版的所有报纸,从这些公开的消息中,他发掘出大量资料,写成既有学术价值,又通俗易读的《共产主义下的广州》一书,留下那个时代的印记和观察。
回归
在比香港更遥远的美国,马丁曾无数次遥想中国的模样。
1978年,作为美国可口可乐公司的总裁,马丁第一次踏上中国的土地,“天很阴沉,中国是灰色的”。
此前,作为一个美国人,他没有进入中国的自由,小时候,他曾好奇地问父亲:“我怎样才能到中国去?”父亲说:“从咱们家院子挖个洞,跳进去,就能到中国了。”
马丁是坐飞机来的,他看到一个刚刚经历剧痛,正在自寻出路的中国。外国人不再一概被排斥,能给中国带来资金、技术和项目或给予帮助的人,得到有分寸的尊重。
“改革开放后最早来中国的外国人,绝大部分是来华投资的外商和我们请来帮助中国建设的专家,一般人要来中国仍然十分困难。”原外国专家局副局长陈阳进说。1980年,陈阳进被调到刚刚恢复的外专局工作,这是一个专门负责引进国外专家的政府机构。
“最初的重点是语言老师,我们一年1300多个名额,八成到九成都是外语专家。”陈阳进说,英语、德语和日语是重点。
这些通过老教授介绍或者国际中介组织寻找到的老师,被分配到北外、上外、国际广播电台等部门,培养中国急需的外语人才。他们一个月的工资在 2000元左右,一半儿用人民币支付,另一半儿是美元。“比他们在美国的收入要低一些,但大大高于中国人的收入水平。愿意来的,一般都是对中国感兴趣的人。”陈阳进说。
安全是个被特别关注的问题。“我们专门制定了外国专家安全保卫工作30条,没有中国人的陪同,外国专家不能到处乱走”。
自由的尺度
可以在中国的土地上自由的行走,对于上世纪80年代初来到中国的外国人来说,是一个不太可能的奢望。
中国还在经历“文革”的时候,英国人威廉就有了一个关于长城的梦想。
1967年,还在英国一个小镇读初中的他在地图上第一次看到中国。“长城就横亘在它的北部,在地图上我看到长城的起点和终点。我梦想着有一天能骑着自行车,从一头到另一头”。
这个梦想后来变成了现实。1986年夏天,威廉辞去工作,来到中国。带着很少的行李,他从山海关出发,准备徒步走到嘉峪关,实现他幼年时的梦想。
这7000多公里的路程,让威廉感到了作为一个外国人的劣势。他最大的麻烦,不是复杂的天气状况,也不是资金不足,而是没有通行证——当时,长城沿途有些地区不对外国人开放,外国人需持相关部门开具的通行证才能通过。
第一次的徒步长城计划,以失败告终。
上世纪80年代中期前,外国人在北京的活动范围仅限于“40里圈”内。“40里圈”就是以天安门广场为中心、方圆40华里的范围,其他地方,外国人不得进入。此时,已有越来越多的外国人,来到中国。开放的步伐紧紧催促着中国内在体制的变迁。
1985年,中国第一部对外国人入境进行规范的政府规章《中华人民共和国外国人入境出境管理法》颁布,中国244个地区正式对外国人开放。
曾经耀眼地伫立在北京主要路段的“未经允许,外国人不得穿越”的中英文标牌,也在北京市区范围内被摘除,只在远郊区县保留了100多块警示牌。
上世纪80年代末,年均来中国旅游的游客已经达到1.3万,他们的行程,由专门接待外国游客的国际旅行社安排。如果游客到烟台旅行,他们将在市区停留8个小时,参观烟台博物馆、毓璜顶公园等景区。
为了让外国游客看到他们最感兴趣的东西,烟台国旅费尽了心思。
“我们设计了一个在国际上都属创新的家庭访问项目。”烟台中国国际旅行社有限公司董事长李月文回忆:“外国游客最想看到的就是老百姓是怎样生活的,我们就安排他们走进老百姓家去亲自感受。”
这已是最大的尺度。被安排参观的家庭,都经过了精心挑选,“连居民家的桌椅、茶杯、糖果点心都是精心准备的,负责接待的居民家门口都贴上了编号,客人分两组,一组十几人,配上翻译,走进家中参观,跟老百姓聊家常。”
1995年,北京在郊区的100多块“限外牌”也被摘除,北京基本对外国人全部开放,他们可以骑着自行车或开车到郊区游玩。
2005年,中国对外国人开放的县市已经增加到2650个,全国只有不到8%的地区未对外开放。
更多老外旅行者选择背起行囊,成为一名驴友,他们发现并欣赏的丽江、阳朔,成为中国最热的旅游景点。
已经在中国生活20余年的威廉·林赛,早已无数次走过中国的长城沿线。他还娶了个美丽的中国老婆,生了两个可爱的儿子。此外,他还成立了长城保护组织,自费号召大家捡拾长城上的垃圾,成为中国最著名的外籍长城保护人士。
生活的空间
2003年,18岁的加藤嘉一,在非典肆虐时来到中国。作为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的一名研究生,他被安排住在北大的勺园。
“两个人一个房间,条件还可以,住的都是留学生,就像一个小联合国,讲什么语言的都有。”第一次来中国的加藤,也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外国人。“这里很好,我很愿意住在这里,可以从每个人身上学到东西”。
他的一些朋友,却更愿意到校外的小区租住中国人的房子,为了更好地融入中国的生活。
加藤和他的同学很幸运,就在他们入学的这一年,北京取消了对外国人居住地的限制。北京市的宾馆、饭店将不再区分“涉外”和“涉内”,常住中国的外国人,也可以租住中国人的房子,甚至在中国购置房产。
此前,所有来中国的外国人,都只能住在专家楼、使馆区或者专门的涉外宾馆里。
建成于1954年、坐落于北京三环边上的友谊宾馆,一度是来中国的外国人惟一的落脚地。
“上世纪80年代引进专家多的时候,接待专家的人员要半夜到友谊宾馆排队,要不根本没有床位。为了解决外国专家的住宿问题,我们又建了一些涉外宾馆,有外国专家接待任务的单位,也大都建了专家楼,这些楼房的建设标准由外专局统一规定,略高于中国人的居住水平。”陈阳进说。
如今,在北京,一些外国人集中居住的小区,已成为北京新的特色文化。
在韩国人聚居的望京新城,一位物业公司管理人员统计了他管理的19栋楼的出租情况:50%的房子用于出租,韩国人约占租户的60%。在这个小区里,商店和饭馆的招牌都有中韩两种语言,“招店员一名,要求通韩语”的招聘启事贴在一家商店的门口。
选择的自由,让更多的外国人在中国生活得自在、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