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城市里生活多年,就像一棵树,根系蔓延,枝条伸展,与这个城市也就发生了形形色色的关联。有些关联属于生产生活必需的那一个层面,有些则属于“非生活必需”的关联。无论是哪一种关联,都验证着这个人和这个城市血脉相连的关系。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叫农民工,也不管这个人所属的群体是不是叫农民工群体。
他们进城的日子,可从上世纪80年代算起。尽管亦农亦工的身份未必清晰,尽管辛苦和委屈能够装上一箩筐,尽管大多数的日子其实还是忙碌得没空思想,然而,这个群体毕竟也熟悉了城市的环境,认同了自己的处境,他们的生活实际上已经离不开城市。不仅仅是赚钱、养家、糊口,也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城市化问题。离开记忆中的村庄愈久,对于土地的“疏离感”愈强烈;进入现实中的城市时间越长,这个城市也就越来越带有个体生命的痕迹。城市已经占据了他们的绝大多数时间,也承载了他们的几乎所有梦想。说回去,就能回得去吗?
自己的事情、孩子的前途、人生最精华阶段的想望,一个“失业”就能割断吗?城市的热闹和喧嚣,城市的宽容和排斥,城市的生活样态重新塑造的个人生活秩序,以及所有这些共同形成的裹挟力量,并不是轻易能够割舍的。再说,那个遥远的故乡即便有意有心接纳,那里能承载这些沉甸甸的力量吗?
故乡,无论是面貌不改之古韵乡村,还是正在变化之新农村,都已经很难回得去了。华中科技大学“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的师生春节前曾到贵州、湖南等地农村调查。结果显示,农村出行交通不便、社会治安秩序欠佳、公共卫生服务缺失、商业环境落后等,使得在外务工的年轻人在老家农村感到了诸多不适应。故乡,更多呈现在春运目的地、思乡对应物的意义。(《第一财经日报》2月2日)
这个“回不去”,在中央财经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农村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陈锡文那里,同样是沉甸甸的责任。经过测算出来的大约两千万失业农民工,即便返乡了,也是呆不下的。春节刚过,他们便迅速返城了。因为,2008年,农民工资性收入所占比例第一次超过家庭经营性收入,占农民人均收入的50%左右。无论从哪一方面考量,两千万农民工都很难回到家乡了。
也因此,在国务院办公厅去年下发的做好农民工工作的通知中,政策导向基本上还是立足于城市,在城市化过程中消化过剩的劳动力。农村,只是最后的保证温饱的“低保”。新年开局,大家都捏着一把汗,那就是,希望不要出现“两头不着”的局面。一旦城市“呆不下”,而乡村已然“回不去”,这些流动在城乡之间的农民工将何去何从?不要忘记,两千万的数字不过是阶段性估算,全国农民工确切数字则是1.37亿。(胡印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