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2月10日,蒋介石日记载:“预定约见周、秦、王等人(笔者按,周恩来、秦邦宪、王明)。”同日,周恩来与王明将会见情况报告中共中央。研究抗战史或国共关系史的专家一般均引用周恩来、王明的电文,来表述这次会谈。至于蒋的谈话内容,因无具体资料,只能推断。
2005年6月,中国国民党党史会主任邵铭煌在《近代中国》季刊上,首度刊出该次会谈的全文原件(由蒋当年的侍从室秘书萧自诚笔录),从中我们可看到南京沦陷后,国共如何商谈合作,以利全面抗战的真实情况。
时间:二十七年二月十日上午十一时
地点:武昌省府主席官邸
周恩来:现在中国事实上是国民党执政,其他各党各派只是帮助政府,但彼此应无进退的争执,尤其在此抗战时期,我们应确守这个信念。我们共产党并没有动摇国民党领导权的意图,惟《扫荡报》所说“既相信三民主义,却不容共产主义存在;如相信三民主义,又信仰其他主义,必须予以制裁”,又说“西北特区政治为割据,似亦应予惩罚”,这种言论,似不相宜,故今天特报告蒋先生,请示。
委座:我们国家对外既有如此严重的战事,内部却如此薄弱,今后如果大家不确立一个共同的信仰来统一意志,集中力量,就一定不能够应付这艰危的局面,挽救垂亡的国家……所以这几年来,我总是设法要使国内各党派——最大就是国民党和共产党合为一体,化除成见,不分彼此,来共同致力于建国复兴的革命事业。我这个主张始终一致,即在以前与你们打仗的时候亦是如此……国共两党必要合并,还有一个理由,就是在现在抗战的时候,两党无论是分立或怎样合作,总是使敌人和反动派挑拨离间有所借口,不仅他们在国际上造谣生事是如此,就是在国内煽动人心亦是以此为口实。我们为打破敌人和一般反动派挑拨离间的阴谋诡计起见,国共两党应即消泯一切行迹,确实做到团结一致。我的意见是如此,你们的意见怎样?
周恩来:今天是求国家统一,全力抗战的时候,这种精神我们全党一致,惟《扫荡报》反对三民主义以外的主义信仰存在,这一点,不甚适宜。
委座:《扫荡报》并不能代表国民党。我的意思并非不容许各党各派存在,而是要求各党各派并合起来,共同对付外患,这也就是总理的遗嘱,无人可以批评,更无人能够违反……总之,我始终认定我们要对外战胜,要革命成功,就只能有一个党,一个团体。而且无论是国民党或共产党,都有国际性,都可以与国际互相联络,密切联络,如果两党合一,决不致独使共产党为难,这是一个很明显的事实。我的意思是如此,你们讨论的意见如何?
周恩来:关于党的问题,在庐山时我曾将我们的意见向委员长报告。现在事实需要是全国一致团结抗战,故凡一切言论行动,都不能违反这个原则。但如果勉强合成一党,对于抗战革命并不见其有利。尤其当此抗战时期,一切军事、政治、外交都须要由委员长统一。如果两党合并起来,而无形中仍不免分歧,办事上反多窒碍,易使社会发生不安……总之,我们的意思以为有委员长提出一个共同纲领,促使两党联合,一定可以达到统一两党行动、团结两党精神的目的。
委座:此事大家可以详加研究,从长讨论。
周恩来:关于不使敌人有挑拨借口一点,我们特别依照委员长意旨去做,无论对国际或国内宣传,都是如此。即如上次我曾与德国海通社记者谈话,即表示我们一致在委员长领导之下统一意志,共同抗战,凡是中国的盟国,我们都尽力联络,以期无损邦交。又如日本常向国际作种种谣言,如上海日文报纸之反中国的宣传,要来挑拨中国与国际感情。我们知道敌人有此企图,一切言论行动就格外谨慎,尽力避免授人口实。
委座:现在成都有共产党的人民阵线联合当地所谓“核心社”等扰乱后方,你知道否?
周恩来:在成都并没有共产党的组织。西安事变后刘甫澄(编按:刘湘)虽曾一度派人与我们接洽,我当时即表示大家应拥护委员长求统一,求进步,不要落伍,不要退步。后来我们也曾派人到成都,其目的在鼓励他们出兵抗日,但不久仍调回延安。至于四川救国联合会,据我所知,与上海救国联合会不相一致,他的一切言论行动我们并不赞成,自然不负责任!最近他们反对张岳军(编按:张群)主川,这件事我们完全不知道。
委座:他们近来在四川的行动,徒然给敌人以造谣的口实,影响抗战的前途,你有(机会)便应告诉他们,迅予纠正。
周恩来:他们近来在四川有何具体活动,请委座指示。
委座:他们自由组政训处,联络“核心社”一班人怂恿当地少数军政失意分子,来煽动川军各旅团长,阻挠中央政令的施行。他们惟恐中央统一四川,政训处不能存在,故从中鼓动酝酿。此事如不及早制止,不仅谣言流布,弄得人心不安,而且格外助长敌人侵略的威风。请你转告人民阵线救国联合会一班人,迅即设法改正过来。
周恩来:我所知道的四川救国联合会与上海救国联合会不同,其他情形我不清楚。不过他们这种不当的行为实在妨碍抗战的进行。
委座:关于上面这些问题,我想下周再约你们谈话。大家开诚布公讨论,只要两党同志精神能够团结,彼此毫无隔膜,在有利国家民族与助成抗战胜利的前提之下,一切可以商量。(本文对谈话纪录有所删节)(徐宗懋摘自《温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