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公交车燃烧事故亲历记
车上的100多人处于一个拥挤封闭的空间。汽油洒在了哪里?起火点又在哪儿?寥寥无几的通风窗则决定了这些随机而站的乘客们,谁能幸免遇难,谁又抽中了死亡的“塔罗牌”。
“我当时都不管她死活了,觉得推下去总比在里面烧死、呛死好。”
6月5日早上7点十几分,陈传文和同学周文科、曾詹吉、张宏伟在9路车天回镇终点站会合上车,坐上了他们“固定座位”——最后一排的4个位置。
因为住得近,他们总是结伴乘车上学,而最后一排可以通风,而且没有前面那么挤。跟随着4个男孩子上车的是女生刘田,她坐在司机那一边的倒数第二排临着过道。
等到陶守良夫妇带着5岁的侄孙女从陆军总医院上车的时候,车上的乘客“很有点多”。陶守良把侄孙女安置在最前方三个背靠窗户的座椅旁边的空隙处,他和妻子站在不远处的栏杆边。车继续向前开,到蜀陵路口的时候,新上来的乘客就不得不依靠前面人的传递来刷公交卡了,还有两个人因为带了大包没有挤上车。
早上8点刚过,9路车从川陕立交桥下坡,再走几百米就到了立交桥南站。坐在最后面的张宏伟在看侦探推理小说,听见陈传文喊了一声“有液体洒了”,接着就闻到了汽油味道。隔了一两秒钟,反应最快的陈传文从右手边的窗户跳了下去,紧随着是曾詹吉和周文科。而等张宏伟跳窗的时候,火已经烧到了他的手臂。陈传文跳窗的时候扫了一眼左前方的刘田,“刘田试着站了一下,可能因为人多,没能站起来”。
陈传文说他喊出“有液体洒了”的同时,车上也有人喊“汽油味”。站在车前部的陶守良说他听见了喊声,转头往后看的时候,就见一个火团在车厢后部开花了:“就像试验氢弹一样,上面是白色和灰色的烟,下面还有火。”呛人的浓烟很快从车后部弥漫到了车前部,车厢里变得黑洞洞,人与人即使面对面紧挨着都看不到对方。
大约只过了几分钟,陶守良在黑暗里突然看到了亮光,循着光,原来车厢左侧的窗玻璃被砸开了。他看见车窗外有人,抱起5岁的侄孙女就递了过去,接着把身后的老伴儿往窗户外面使劲儿一推:“我当时都不管她死活了,觉得推下去总比在里面烧死、呛死好。”随后,他自己也跳了出去。
在这次灾难中逃生成功、受伤不重的乘客多来自前门附近,住在重症病房至今无法说话的乘客则来自车厢中部,很多遇难者位于车厢的中部和后部。采访中,乘客们都回忆说,火是从后面向前烧的。
“三个人同时卡在了车窗口,我救不出他们。”
出租车司机曾剑华是最早到达现场的救援者之一,他把自己的车停在距离出事9路30米远的地方,还来不及给车熄火和关上后备厢的盖子,拿起里面的灭火器就往出事地点跑。“灭火器用不上,当时后面的火很大,看不见人,前面都是烟,能看见很多人挤在车门前用手拍车门。”曾剑华能做的是把灭火器当工具,敲碎门玻璃,“我拿着灭火器往紧挨着车头的右门玻璃上敲了十来下,门被我打了一个洞”。凭着这个洞,乘客周万发和几个门边的人才得救。
四川省运输成都公司第三六分公司技术维修科的副科长杜小林当时骑着摩托车路过现场。“车厢中部的火烧得很大,车厢右侧第一个窗户有人探出半个头来呼救”。杜小林顾不得摘头盔和手套就跑上前去,把呼救的人从车窗拉了出来。“拉第二个人的时候,我还没有去拉他,他就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臂,他的手烧得很厉害,可是有三个人同时卡在了车窗口,我救不出他们。”
开着403路公交车的周建在桥上就看到9路车后面的空调出风口冒出滚滚黑烟,他立刻意识到车着火了。“我把车停在9路后面十米远的地方,拿着撬棍下车去砸车右后方的玻璃”。周建从他砸碎的玻璃处拖出来两个人后,火势就大得他没法接近了。他说他又回到车上拿了两个灭火器下来,冲着车里喷。“靠近车门那边的窗子里有一个男子举着双手浑身是火,烧得很严重,我就在下面拿着灭火器往他身上喷”。“我对我车上的乘客说对不起大家了,这车得运送伤员,乘客们很配合,都下了车。有几个热心乘客还帮忙抬重伤员上车,跟着去医院。”周建于是调转车头,打上应急灯,一路按着喇叭就向最近的陆军总院开去。车直接开到了陆军总院院里外科大楼门前,而此时,医院里的120救护车刚刚出发。
曾剑华看到的最后一眼车上的乘客是趴在车后部右车窗上的两个人。“他们肯定是挣扎着想跳下来,可是没有力气了,我就看见他们的手晃了几下就不再动了。”他也送了4个乘客去医院,路上,一名受伤的女乘客一边哭一边自言自语:“车上不知道要烧死多少人,我们是踩着人逃出来的。”把伤者送到医院后,曾剑华的白色座椅套被血染红了。他把车停在医院里想清理一下,可是“我实在忍不住了,坐在车上大哭了一场”。据《 三联生活周刊》报道
成都公交车燃烧事故调查组表示:目前可判定有人携带易燃品上车,不排除过失或故意引发燃烧,公安机关正全力以赴加快调查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