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传闻大蒜可治甲流,但未必能造成蒜价数十倍的暴涨;这背后,竟也有温州人和山西煤老板的游资推手
去年这个时候,《山东商报》记者席敏到山东省金乡县这个全国最大的大蒜生产和交易地采访“蒜贱伤农”,回到报社之后,他对报社领导说,蒜农实在太惨,我们应该为他们做点什么。
很快,这家报社策划了“爱心大蒜”的公益活动,号召他们的读者踊跃吃蒜,以缓解蒜农们的血本无归。席敏告诉CBN记者,当时,他们报社的很多员工都买了十几斤大蒜。“每顿饭都吃蒜,一说话满嘴蒜味。”
前几天,席敏又到了金乡。不过这次,他不用再为蒜农操心。从今年春节后开始,金乡的蒜价开始上涨,到现在,今年金乡的大蒜价格涨升了40多倍。
金乡如此,全国各地大蒜价格疯涨的消息也频频见诸报端。在广州一个农产品批发市场,白皮大蒜批发价已从6月份的1元/公斤涨到8.2元/公斤。北京大蒜的价格也是一路飙涨,批发价高达8元/公斤,是年初最低时期的10倍。
尽管民间有“蒜疯子、姜傻子”的说法,形容蒜、姜两种农产品价格多变,但像最近这样的涨法确实罕见。
据说,这都是因为眼下的甲流疫情。
不知从何时开始,民间纷纷传言大蒜具有预防甲流的功能。不少媒体还引用不知出处的消息称,美国医学专家将大蒜列为九大“消毒蔬菜”之首,而且还因此引发了国外消费者的抢购。
但是据CBN记者调查,最近大蒜的销量未见得有爆炸性的增长,出口也不如媒体宣传的那么强劲。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基本面”支撑了大蒜价格的疯涨?
甲流拉动有限
CBN记者在济南某超市发现,蒜用白色的小袋装着,一共4头,标签上标识净重0.22千克,价格是3.62元,每公斤约16.5元,这个价格已经接近甚至超越猪肉价。
“蒜价疯涨的最根本原因还是供求关系,所谓大蒜可以防甲流的说法,对消费有拉动,但很有限。”金乡大蒜现货交易市场的一位分析人员告诉CBN记者。
钟南山日前也表示,大蒜确实有杀菌的作用,但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大蒜有预防甲流的功效。
大蒜防甲流,或许只是个噱头。此外,大蒜出口的数量,事实上并没有大幅度增长。
商务部对外贸易司的数据显示,今年前8个月,中国出口大蒜数量同比仅增长了1.2%。不过有意思的是,8月份,同比出口数量下降22.0%,但金额却增长70.0%,平均单价增长117.9%,呈现量跌价升的态势。
事实上,从产量角度看,由于去年“蒜贱伤农”影响了农民种植积极性,种植面积大幅下降。
根据中国大蒜网公布的统计数字:2007年全国各地共计种植大蒜1010万亩,2008年降到555.5万亩。
曹东哲告诉CBN记者,去年受金融危机影响,市场需求低迷,加上大蒜需要冷藏保存,储藏成本相对较高,很多蒜农都亏怕了,今年放弃了大蒜种植,供应量也大幅减少。
显然,是中国产量的锐减,叠加国外对大蒜需求的上升导致了大蒜出口价格的剧增。
游资推手
但是单纯的供求关系是否足以引发大蒜价格几十倍的暴涨?
济南市一位长期从事大蒜贸易的商人苏涛告诉CBN记者,大蒜几十倍上涨,除了供求关系决定之外,炒家也是重要因素。
金乡当地一位储蒜商向CBN记者坦言:“多存一个月,每吨蒜多赚2000元,坐等着就可以收起钱。”
“游资太凶猛,无法控制。”苏涛告诉CBN记者,看到大蒜生意好,各方面的资金都进来了,“有的时候,可以将金乡县银行的款都提光。”
他说,金乡的大蒜交易市场,有时候一天的交易额就在数亿元。
据苏涛透露,这中间有温州的炒客,也有山西的煤老板。而游资炒作又放大了市场的供求。
“从一个冷库拉到另一个冷库,简单一出一进之间,一辆小车就进来了。”金乡的储蒜商欣喜地说。
“今年一年赚的钱相当于过去五年总和。”山东兖州大蒜协会一位人士说,因为很多大蒜收购商都意识到大蒜收购价可能会创一个历史新高,所以收购价格是一天比一天高,不光是山东,全国各地的大蒜商贩都形成了一样的风气,相互跟风抬高收购价格。
大蒜还没完全干的时候,收购价就涨到了一块六七,有很多的蒜贩和存储商都大量囤货。结果到入库时间,蒜价又是一个大涨。
蒜农获利不多
价格大涨,按理说蒜农应该赚得盆满钵满,但事实未必如此。
上述分析人员告诉CBN记者,从蒜农手中收蒜,最高价格是每市斤1.8元;进入金乡大蒜交易市场后,大蒜最高价一下子变成每市斤4元。而到了超市,每市斤就到了8元。
这位分析人员表示,去年大蒜价格到了谷底,蒜农可以说是血本无归。“今年情况好些,但除掉成本蒜农每生产一斤大蒜收益也不到一元钱。按照亩产2000斤大蒜计,去除去年亏损,两年下来,每亩大蒜也就收益1000块钱。”
“大蒜上涨真正的受益者是中间商、批发商和有自己生产基地的大企业。”作为受益人之一,曹东哲毫不避讳地指出蒜农并没有在这个环节获得太多收益,“我们只是根据市场规律预计今年可能供应量减少,价格升高,年初给农民的定价也稍微高了一点。农民就很知足。坦白说,后期能涨这么多我们确实没有想到。”
据曹东哲介绍,现在的订单农业一般都是大公司或中间商在年初甚至年前,农产品还没有开始种植的时候,就与农民签订了收购价格和数量的协议。农产品上市以后,即使价格大涨,农民也没有定价权。
农科院农村所产业组织与企业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夏英告诉CBN记者,目前的订单农业还存在很多问题,需要进一步完善。
据夏英介绍,在国外,比较成熟的订单农业并不只是简单地规定成交价格和数量,还规定了一些风险共担的条款。比如,当后期价格上涨或者下跌超过一定比例时,利益受损一方有权要求根据市场行情重新定价。这样就可以避免因为前期信息不对称,给弱势一方带来的潜在风险。
后年蒜价暴跌?
此外,苏涛还担心价格的大起大落会严重破坏蒜农的种植预期,形成恶性循环。
去年,金乡县入库大蒜158万吨,而今年只有近100万吨,下降幅度十分明显。上述金乡大蒜交易市场分析人员告诉CBN记者,在价格上涨刺激下,现在金乡的大蒜种植面积出现两成以上的增长。
“这只是开始,蒜农遭受到了去年血本无归的打击,今年谨慎些,但如果明年大蒜价格继续向好,种植面积增长幅度就不好预料了。”该分析人员表示。
“谁知道后年会不会再出现一次‘过山车’呢。”苏涛说。
“小麦价格为什么不会大起大落?因为国家重视,许多人在研究形势,给农民以建议。而蒜农呢,相对来说还是一个小的群体,没有人管,他们只能接受‘市场调节’,而市场并不是万能的。”苏涛说。
不过,令苏涛稍感欣慰的是,中国在大蒜出口价格上的话语权逐渐增强。
“去年,中国大蒜出口价格在每市斤一毛多钱,国外客商‘欣然’接受;今年,每市斤出口价格超过4元钱,他们还只能接受。”苏涛说,“在优势产业上,我们掌握话语权,大蒜是一个可以借鉴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