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讨回“生活作风问题”的清白 屡经努力仍未能保住“副科级”
微博自首者周文彬的官场挣扎
除了两条简单透露近况的微博,自从4月13日跨进亳州市纪委的门岗后,安徽省利辛县“微博自首”的国土局工作人员周文彬基本消失在公众的视野外。与外界想象和猜测的不同,“自首”完毕当天返回后,周文彬哪也没去,没有失去自由,更没有失踪,一直就在利辛县城生活着。
前日晚,在周文彬的家门外,记者找到了他。
小公务员的生活:几十年没给家里交过钱
周文彬的父亲去世多年,家中三兄弟里排行第二。1994年,他调到利辛县国土局工作,在城关镇土地管理所任管理员。2007年9月,利辛县委县政府决定将原有的26个乡镇土管所合并为10个中心土管所,并公开招聘10名中心土管所所长。经笔试、面试等综合考核,周应聘到胡集中心所任所长,试用期1年。
周文彬自述,这个副科级所长的工资只比普通工作人员高几十元,在1600元左右。虽在外人看来,土管所所长应是“肥缺”,但他说,因胡集中心所在原三个乡镇所基础上合并而成,原来的三个乡镇所长竞聘未成,难免会有怨气,自己自然不敢越雷池半步,再多的钱也不敢拿,另外以自己的个性,也没想过贪污或受贿。
但作为一个公务人员,官场上的应酬和人际交往又不可或缺。所以,一年1万多元的工资收入,基本只能维持自己的各种开销,以至于工作几十年没向家里交过一分钱。
“副科级”的意义:让家人有面子
周文彬说,他已经40多岁,并无太多上升机会。于他而言,“副科级”不仅意味着在官场上好歹有一席之地,更意味着对家庭有交待,也让家人有面子。
周文彬需要通过一年考核期转正后,才算解决“副科级”。这一年对周文彬是不小的考验。他试图扮演好这个角色。对于基层土地所,能否帮乡镇争取到每年几百亩的土地相关指标十分关键。为了照顾好局机关下乡测量的工作人员,从来没进过歌厅的他,也和乡镇领导一起,请工作人员去吃饭唱歌,别人唱歌时,他坐在一边陪着。
周文彬说,因与负责包片测量的一名女性工作人员有关于测量的争执,他将情况反映到时任局长处,双方的关系开始恶化。他虽试图改善,但最后测量仍被搁置,导致当年乡镇相关经费无法落实。
关键时刻,原任局长调离,新任局长到岗。宦海多年,周文彬也知晓一些“潜规则”,新任领导到任后,他花了几千元买了东西送领导,以争取新任领导对自己工作的支持。他后来也多次请那名女工作人员吃饭,但最后都未能挽救自己的仕途。
2009年2月某日,一场饭局上,这名女工作人员喝多了酒,他送其回家。当时才晚上8点多,他给她烧水喝,不久她的丈夫回到家,却嚷嚷告他强奸了她,公安局来人调查后排除强奸,却出具说明称他们有关系,他由此陷入“生活作风问题”的困境。而周自己称,当晚他的衣服一直都很完整。
周还试图挽救。他去领导家中送礼,被拒收。不久后的中秋节,周称再次到该领导家中送礼,礼收下,但已于事无补。同年11月,虽然业务考核全优,但他并没有获得聘请,这在所有的中心所所长中是唯一的。
梦碎后的抗争:“微博自首”惊天下
周文彬觉得,正是因为县公安局出具说明的“生活作风问题”,自己被免了职。他试图“还自己一个清白”。
他起初试图选择正常渠道——向亳州市国土局申诉。据他自述,他同样也明白“规则”,拿着礼物上了亳州市国土局一位领导的家,无果。他越级直接给省国土厅厅长发去短信,反映自己的问题,依然无果。他开始搜集相关材料。没等他找县纪委,县检察院先找到他。周文彬这才得知,检察院已对他展开外围侦查一周。
申诉的路被堵死,自己反遭调查,这彻底激怒了周文彬。今年2月,在发给知名网友张洪峰的邮件中,周文彬介绍说,自己不仅保留了给领导送礼前后接洽的短信,在请领导吃饭时,他还开了发票,拟作为证据。他甚至曾专门赶到邻县领导的家门外,把每一个到领导家中拜访的人的时间、姓名、甚至车牌号都记录下来。他有意识地与同事们闲谈,搜集到一些人给领导送礼的情况。他的想法是,通过举报,彻底排除掉“这个障碍”,才能给自己讨回清白创造条件。
张洪峰也劝他慎重考虑。周文彬仍然决定去自首举报。4月13日,周文彬抱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决心,“微博自首”,一博惊天下。
被举报局长仍正常上班 对收礼一事未作回应
周文彬也将他所在局的局长于强推至舆论中心。前日,于强对记者称,他目前仍在正常上班。对于周文彬所称曾给他送礼一事,他没有作出回应,并表示采访归口到县委宣传部,该局其他人员也均拒绝采访,称统一由县委宣传部接待媒体。亳州市纪委办公室方面则表示事件正在调查中。
■最新进展
■对话当事人
周文彬:
我已成另类 不后悔但愧对家人
记者:之后为什么没再上网发微博,甚至有人在传你失踪了?
周:(在公安局工作的)哥哥一直跟着我,我的事对他的压力也很大,我非要不顾一切地在网上说什么,也不现实。
记者:身边的同事或朋友呢,他们怎么看?
周:朋友也开始躲着我。我可以理解,我不会再跟他们联系,也怕给他们带来不好的影响。我知道一播出去,我就注定成为这个县城的一个另类。
记者:那你现在后悔采取“微博自首”这种方式吗?
周:从个人的角度我一点都不后悔。但对家庭影响比较大,心里很愧疚。对以后心里没底,尤其是小孩的安全、家属的工作,以及单位以后怎么对待我等等。唯一可以让我安静下来的是,我没有说假话,我所说的都是事实,在这一点我很坦荡。
记者:开通微博自首,想过会有这么大的效应吗?
周:我没想到是爆炸性的,远远出乎我的预料,已不在我的可控制范围内,也超出我最初有限范围内发布的初衷。
记者:有人说你用微博是在作秀,你怎么看?
周:这样说我很伤心,自首对我来说是毁灭性的,谁会拿失去自由去作秀?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
记者:踏进纪委门岗的那一刻,有过犹豫和彷徨吗?
周:很决然,也很坦然,可能跟外界的关注也有关系。前面长时间处在紧张状态,这一时刻反而放下了,该到要站出来的时候了。进大门时,徐副局长来电话,我挂了,于局长又来电话,我也挂了。木已成舟,我也不想回头了。
记者:如果知道有这么大的爆炸效应,还会这么做吗?
周:客观地讲,可能会犹豫。
记者:新闻发言人说你(被免职)是生活作风问题?
周(情绪激动起来):我之所以要微博举报,就是不认可别人强加给我的生活作风问题,我愿意以我的死来换取我的清白,更坚定我要站出来揭开这个黑幕,甚至包括走上法庭,讨回一个清白。
据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