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8日,一位107岁的老人和一位83岁的老人进行了一次对话,时间不长,仅半个小时,这是两位老人一生中的最后一次对话。对话开始于对科研的探讨和遗憾,结束于对科研的期望和嘱托。
两位老人,一位是谈话后不到24小时即辞世的贝时璋院士,一位是著名的生物物理学家、北京大学教授林克椿。林克椿的父亲与贝老都曾经执教于浙江大学,每年春节,林克椿都会拜访贝老。今年见面的时间提前了,却是最后一次。
10月28日,贝老在家举行了每周三必开的小型座谈会,6人参加,特别邀请了林克椿。林克椿老人回忆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贝老一定坚持让我参加,大概是他心中始终放不下我的工作吧。那天上午10时30分到11时,贝老一共问了我4个问题。第一,螺旋脂的样品是否存在污染;第二,脂类有很多,为什么我独独选择了其中的两种;第三,学校是否重视与支持我的研究工作;第四,为什么不再将科研工作继续深入下去,为什么不把脂质体螺旋结构的生物学意义进一步探讨。”
贝老提到的螺旋脂,说的是1982年林老发表在《自然》上的一篇论文。1981年,林克椿在斯坦福做访问学者,林克椿大胆设想,发现生物的三个基本要素——蛋白质、核酸、脂都有形成螺旋的可能。科研成果刊登在《自然》上,引起了强烈反响。
可惜,由于种种原因,这项研究在他回国后就放下了。没想到这一放,竟然成为贝老的遗憾。贝老觉得,这个研究如果能深入下去,能够获得诺贝尔奖。“你至少要再做半年!”在对话结束前,贝老给林克椿下了科研“指令”。
31日,林克椿前去贝老灵堂吊唁,贝老的女儿当即向大家介绍说,“他就是林克椿,就是那个父亲放不下的林克椿。”那一刻,林老才知道,自己的研究工作没能继续下去,竟然带给贝老这么大的遗憾。
“我的研究最开始不带有任何目的性,导师给予的环境也很轻松,而这,也恰恰是我们国家目前的科研环境所不具备的。”林老说,目前很多科研工作者有些急功近利。那些花费很长时间、却难见成果的基础性研究,往往得不到太多支持,相反,实用性的课题却很容易申请到资金。
“另外,我们的科研工作缺乏团队合作意识,大家各立山头,互相保密。可如今,《自然》上的许多文章,作者都是几十人,已经不再是两个人就可以写出一篇论文的时代了。”林克椿说。
从两位老人的对话中,可以触摸到贝老心中那份遗憾。或许,这也是贝老对我们国家科研环境、制度与氛围的某种遗憾吧。贝老临终前思考什么、惦记什么,已无从得知,但对于科学前沿的关注,对于中国科学未来的惦念,贝老始终未曾停步。 (本报记者赵婀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