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2008年12月18日,湖南郴州嘉禾县田心村煤矿工程师李金明离奇失踪。其妻胡三月已不下20次下井寻夫,未果。4月1日,胡三月收到“知情人”短信,说她丈夫的尸体就在100米深的巷道内,矿方指使矿工用炸药将出事巷道炸毁。当地安监部门总以缺少证据为由,延缓调查。
嘉禾县黄牛岭工区宿舍,满柜子都是丈夫以前的衣物,胡三月舍不得丢。记者 田超 摄
知情人士给胡三月发来的短信。记者 田超 摄
新华网4月14日报道 2008年12月18日,湖南郴州市嘉禾县田心乡田心村煤矿工程师李金明离奇失踪。家属推测,是否矿井发生掉底,李金明恰好经过而遇难了?而田心村煤矿坚决否定井下发生事故的说法。
李金明在煤矿井失踪一年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的妻子胡三月已经不下20次下井寻夫,未果。然而,4月1日,胡三月突然收到“知情人”的一连串短信,说她丈夫的尸体就在100米深的巷道内,这起失踪案更加扑朔迷离……
【神秘短信】 “你老公死在百米巷道内”
2010年4月9日,连续几日不曾熟睡的胡三月准备好包裹,去60公里外的田心煤矿寻找丈夫。
丈夫失踪后,胡三月先后20次组织亲友下井调查,都毫无斩获。在乡司法所的调解下,她与矿方达成了和解。考虑到李金明多年对矿上做出的贡献,田心村煤矿拿出39万元用来安置家属。
然而,4月1日,胡三月突然接到几条神秘短信。“你老公已经死了,尸体在100多米深的巷道内。”“要调查他的死亡,你想办法说服高军(田心村煤矿矿工)。”短信是从一部嘉禾县本地的手机号码中发出的,从中可以看出,发信人对田心村煤矿十分熟悉。
胡三月急忙回拨了对方的手机,接电话的是一名男子,几句简单的对话之后,对方就匆匆挂断。该男子告诉胡三月,知道李金明死亡事件的工友,大部分都收了“封口费”,调查走访要秘密进行。
此后对方发来多条短信,透露多位知情人姓名。“是丈夫以前的矿友,大部分人我认识。”胡三月说。
【知情人封口】 “事件复杂,不能透露”
4月9日,胡三月在哥哥的陪同下再次来到了离家60公里外的田心村煤矿。
“这事就此打住吧……”田心村煤矿掘井包工头高军的第一句话,就给胡三月泼了一盆冷水。高军以“事件复杂,不能透露”为由拒绝了胡三月要他出面指证的要求。让胡三月意想不到的是,此后不久,包括高军在内的一伙四川掘井工集体消失了。
随后,胡三月又通过当地人指点,找到了另一名知情人陈栋柏,家人表示他已经到山外的另一矿井打工,很少回家。
警方说法
“无人指证,无法调查”
走访中,胡三月发现丈夫死于井下的传闻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而当地煤矿及安监部门总以缺少证据为由,延缓调查。“事情过去这么久,如果没有证人指证,案件很难展开调查”,民警说。
4月10日上午,记者赶到田心村煤矿,矿长李世春以工作太忙为由拒绝了记者的采访。当晚10点,他通过电话告诉记者,田心村煤矿三年以来,一直处于亏损状态,目前多个股东要求退股,内部矛盾重重。李世春重申,李金明的失踪非安全事故,“短信事件”可能是有个别人幕后捣乱。
煤矿调查
田心村煤矿曾瞒报事故
田心村煤矿位于嘉禾县田心乡田心村,年产煤量约3万吨,煤矿属集体煤矿,共13个股东。
2007年7月,该矿发生安全事故,死亡1人。当时县安监局调查时发现存有重大安全隐患。2009年末,桂东县人民法院在审理嘉禾县安监局前局长刘诗元案件时查明,因为当时矿主送了1万元钱给刘诗元,请他帮忙处理,所以这件事情后来没有上报到市里,最后也没有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
此外,2003年5月1日15时35分,田心村煤矿还发生一起重大煤与瓦斯突出事故,死亡4人,直接经济损失35.84万元;2004年7月29日田心村煤矿技改井煤掘工作面,发生一起煤与瓦斯突出重大事故,死亡3人。
“你老公已经死了,尸体在100多米深的巷道内。”
“要调查他的死亡,你想办法说服高军(田心村煤矿矿工)。”
———神秘短信
“这事就此打住吧……事件复杂,不能透露”
——煤矿掘井包工头高军
煤矿工程师失踪背藏惊人真相
矿友约见记者揭真相 矿主掩盖事故炸巷道
4月10日,记者拨通了连续数日给胡三月发短信的手机号码,那端却无人接听。记者发短信,希望他说出事件真相。随后,手机提示声音显示为关机。
半小时后,对方主动打来电话。“同志,既然发短信,说明你希望大家了解事件真相,请听我说几句,几句就好。 ”记者一口气说完后,电话那端有将近半分钟的沉默。
终于,他开口了:“既然你们是记者,我就说出真相”,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很紧张。打电话的男子自称李平(化名),是田心村煤矿的矿工。老李说,知道事件真相的矿工都收到了好处费,这是自己一年多来不敢声张及愧疚的主要原因。
记者约李平在嘉禾县车站附近的一家茶场见面。半小时后,李平打来电话,将见面地点改在了城郊的一座加油站。“我希望只有记者来!”他再次强调。
本报两名记者提前15分钟赶到了相约的地点,5点刚过,一位神秘的举报者站在了我们面前。
记者主动和老李打招呼,他轻声应了一下,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流露出一丝不安的情绪。在确定记者不会将其真实身份公布后,他向我们讲述了李金明“失踪”的幕后。
对记者的每一个提问,老李都回答得相当仔细,有时候甚至拿出图纸向我们讲解。
知情人揭秘
工程师巡查时在炮点遇难
56岁的李平(化名)是郴州市嘉禾县田心乡人,他曾是田心村煤矿的一名挖煤工,老李和其他50多名工人一起,每天穿梭在矿洞中,他称见证了工程师李金明的死亡。
2008年12月18日上午9点,田心村煤矿矿工罗石先带领另外3名工人到井下-40水平面一作业点进行掘进放炮工作。“放炮的作业点有15米多深,当天安排在巷道口站岗的另外一名爆破员生病请假了。”
老李说,没有人在放炮作业点站岗,这是相当危险的,因为井下随时可能有人误入。
上午10点,在安装好炸药及引爆装置后,罗石先等人相继向60米外的指挥台撤离。途中,他们告知老李和其他矿工,马上要放炮了,不要随便走动。
老李说,当时自己作业的平台离炮点不远。大约10分钟后,伴着三声炮响,隐约听到一声“哎呀”的声音……几个人慌忙跑上前去,只见李金明头部、腰部大量出血,倒在炮眼处,已经死亡。
“李金明作为矿井工程师,不停地在井下巡查,放炮点巷道没有安排专人站岗,所以他才会误入炸点,导致悲剧的发生。”老李说,李金明死亡后,知情者被紧急召集起来开会,大家分别拿到了数额不等的封口费。
事后,矿方指使矿工罗栋柏用炸药将出事巷道炸毁。不久就传出了李金明可能与某大学生私奔的消息。
安监说法
“去年矿难,有矿主井下藏尸”
瞒报煤矿事故手段多矿主首先控制知情者
在嘉禾县安监局采访期间,安全监察人员向记者反映,现在的瞒报事故查处越来越难,难就难在瞒报花样越来越多,组织越来越严密。
“事故发生后,矿主等人首先控制知情者范围,导致有的当班工人也不知情。”一位安监员表示,去年该县一个煤矿发生事故时正处于交接班时间,矿主就先把尸体藏到一个井下巷道里,等交接班完毕,再把尸体偷偷运到井上,然后再租车将尸体运往火葬场。
此外,提高赔偿额,封堵死者家属之口也是近来安全事故瞒报的主要措施。
记者采访发现,根据当地环境和经济状况,每个矿区都有小煤矿死亡事故赔偿行情,而且有当地人、外地人以及瞒报、不瞒报之分。
在郴州市一些地区,一般小煤矿给一名当地死者的赔偿金为30万元,给外地死者仅为15万元左右。如果死者家属承诺隐瞒事故,赔偿金则会增加5万-8万元。但钱不会一次付给,小煤矿还要扣除一定数量的押金,如果瞒住再全部付清。
最新进展
安监局已启动调查程序
4月10日,记者将情况反映到了嘉禾县煤炭局,该局负责人表示,已经派工作组下井取证,但是没有发现任何情况,家属最好向公安部门报警。警方则认为,这样的事情应该归口安监部门调查。
嘉禾县安监局局长曾文军表示,自己到任不久,对该案不是很了解,不过记者反映的情况十分重要。“我们将根据知情人举报的情况,成立专案小组,赶往田心村煤矿去调查此事,很快便会有一个公平公正的答复。”对于事件的调查结果,本报将继续予以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