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寻找钟南山
每周总有人会在这时找不到他,因为这时他不接电话。
病人学着他的样子把嘴慢慢张大……
他用两个手掌焐热听诊器,伸出右手扶一下病人,病人的精神一下子松弛了。
病人身上的气味有些刺鼻,他浑然不觉。在为病人听诊,他全神贯注像在谛听一个深深的山谷……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这个简陋的办公室——极小,仅20平方米,除了两张桌子和一排沙发,到处是有序可查、参差错落的资料、书籍。从桌面的资料望过去,他的背影坚实有力。他的一只手向脑后敏捷地梳理一下头发,这是他阅读材料时习惯性的动作。他的手并不宽大,但是因为常年运动,所以青筋隆起;他的头发略显花白,发质柔软、黑亮,稍带天然卷曲,后脑的头发悄悄地有些稀疏了。
时值2008年12月。整整六年过去了。六年前的SARS期间,这满头秀发曾经一下子花白,后来竟又慢慢变黑许多。
钟南山,已经72岁。
窗台的一行蓝色资料夹上,擎着几张他喜欢的照片,一张是走出游泳池的他;一张是与胡锦涛总书记的合影;一张是SARS期间,面容清癯、铁骨铮铮的他;一张是最近的,天蓝色背景前,他穿着洁白的大褂,满面笑容,一片阳光。
靠近门口的墙上有一条横幅,上书“勇敢战士钟南山”,这是广州市护士学校的学生们敬献给他这位师长的。
秘书送进来一份材料:“所长,又有采访,他们要求好几次了。”是广东电视台为纪念改革开放三十周年“风云人物”的专题采访而来。
一段时间了,SARS那沉沉的往事,又这样被一次次提及,又开始缠绕他平静的心。他让秘书转告,采访安排在晚上。
他走出办公室。走廊是一米多宽的过道,上世纪90年代的建筑,南北两边各房间的门口,间或整齐堆放一些不能丢弃的杂物,因此更显局促。每一个房间内,设备、资料使空间非常狭小。非典期间,这座办公楼的六、七、八三层,全部为隔离病房。北面一间是钟南山的“专家会诊室”,墙上挂着一块横匾:“悬壶济世,福荫众生”,这是广东书法家卢有光亲笔手书赠送给钟南山的。
在这面修整、粉刷过后的墙壁上,在这块横匾的后面,曾经历过SARS期间的一段不堪——
“污水又漏下来了!快!”楼上是SARS病房。连日来,那里有粪便污水,顺着这面本来不严重的破损墙缝往下流,墙面洇湿水浸。
“赶快呀!这个塑料袋接满了,换一个。”
“得赶快修啊,领导、媒体随时都会来,影响多坏呀!”秘书着急地说。修墙的师傅来了,他说这墙一直湿着,流着水,怎么修啊?楼上的下水道平时不堵,偏偏在这个时候……一时抽不出懂行的人去疏通。
疫情过去之后,这面墙修好了,挂上了这块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