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多前,女儿小麦还不到三岁。带她雪中散步,才到广场,她就声称闻到了灯的味道。
问她:“哪个灯最高啊,是不是那个高杆灯呢?”
“不是,”小丫头果断地回答,“最高的灯是月亮。”
春天到来的时候,妈妈试着把小麦送到一个幼儿园,第一天回到家里她闷闷不乐,话也少了,半夜里噩梦哭醒。
那就再等等吧。
等待的日子里,每天临睡前给小麦读一本书:黑柳彻子的《窗边的小豆豆》,据说是日本有史以来销量最大的一本书。
“当时,东京的好多池塘里还有许许多多的小龙虾,垃圾车还是由大牛拉着运送的……小豆豆进了新学校,进了电车教室,她从她喜欢的课程学起……校长先生让大家试试胆量抓妖怪…在礼堂的地板上随着音乐画画……还教着做韵律操,知道吧,这样的操会使人的性格富有韵律感,变得美好、强健,能够顺应自然……”
那些夜晚,妈妈也从自己的生活里跑回了童年,躲藏在时光深处的那些纯真、渴望也和小豆豆一起跳了出来,嘻嘻哈哈地笑着,眨巴着黑黑的眼睛。
“妈妈,今天我们吃什么呢,‘山的味道’还是‘海的味道’?”小麦好奇地把头探进了厨房。
“山的味道”和“海的味道”是小豆豆的学校巴学园校长小林宗作的发明,指的是陆地上出产的和海里出产的食物,提示孩子们注意营养均衡。小豆豆带着巴学园种种美好进入了小麦的生活中。
当树叶开始变黄的时候,小麦对学校的集体生活充满了渴望,拽着妈妈的手蹦蹦跳跳到了另一个幼儿园。
妈妈也有小豆豆妈妈相似的担心,这一次,孩子能适应吗。
凝聚着教育理想和爱的巴学园离我们有多远呢。
小麦和小豆豆,都是普通的植物。
你试过蹲下来和一棵麦子对视吗,你倾听过一株豆苗成长的节奏吗。
几天之后就是教师节了,妈妈和小麦又买了两本《窗边的小豆豆》,书的扉页工工整整地写着:“分享”。
年长些的张老师和毕业不久的何老师表现了对这本书由衷的喜欢。
小麦从幼儿园回来,兴奋地告诉妈妈:“这个星期天的作业是到大自然里寻找秋天。”
妈妈建议,就在院子的花园里看吧。
小麦仰起头理直气壮地说:“咱们院子里是小自然,我要看大自然。”
周末,爸爸妈妈真的带着小麦走得远远的看了一路的大自然,直到她在一片浓烈的秋色中沉沉进入梦乡。
又一天,小麦带回来的作业是:“什么是什么的梳子?”
怕妈妈不懂,小丫头迫不及待地解释:“海浪是沙滩的梳子啊,飞机是天空的梳子啊……”
偶尔有事,提前去接孩子,小朋友们正在用餐。张老师坐在小板凳上,一边给吃得快的孩子加饭,一边在讲自己小时候的故事,朋友聊天一样,讲到开心处,风过林梢,一小阵儿轻快的喧哗。
这是春天的情景,你听见了小嫩苗破土而出,听见小花苞里迎风摇动的风铃一样的快乐。
幼儿园教室的墙上贴着孩子们的涂鸦,小麦画的美女有如外星人。张老师热烈地赞美着,告诉小麦妈妈:让孩子由着自己的想象画吧,大人不要把自己认定的强加给他们。
小林宗作说:“不要把孩子束缚到老师的计划中,而要让他们到大自然中去。孩子们的梦想比老师的计划更要大得多。”
在小林先生的眼中,孩子,也是自然吧。
小林先生告诉自己,老师,也是自然吧。
1945年,巴学园梦幻一样出现8年之后在二战即将结束的空袭中被烧毁。看着烈火吞噬的巴学园,小林先生说:“下一次,我们办一个什么样的学校呢?”
办一个什么样的学校,让理想、爱和梦想延续?
曾经有过的这个叫巴学园的学校,一个叫小林宗作的校长,一个叫小豆豆的学生和一本纪录它和他们的书,让我们在寻找答案的幽长的路上瞬间被照亮。
“你真是一个好孩子。”小林宗作慈爱睿智的目光落在每一个孩子身上。
隔着六十多年时光,小豆豆和小麦手拉着手,在成长的路上跑着、跳着、嬉笑着。 (曹莉甘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