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是毕业季，毕业典礼是校园里的重头大戏，学位服、红地毯、花气球，场馆巍峨，气氛热烈。社交媒体时代，毕业典礼还是不花钱的广告，所以每个学校都很拼，请知名校友助阵，不在话下；校长致辞，个个力争不同寻常。据说有提前两个月准备的，有几十次修改讲稿的；有抒情的，有卖萌的，想想，很不容易。最近的朋友圈，也经常被毕业典礼上各类致辞刷屏，但说实话，我打开看，鼓足勇气也很难看完，想来坐台下听，也未必是多好的体验。

　　一直在想，为一篇演讲，校长院长们都如此呕心沥血，但好的毕业演讲，为什么那么稀缺？

　　昨天有媒体报道了某高校校长的毕业致辞，校长说：“毕业了，以后再也不敢乱扔暖水壶啦，哪里都没有母校对你们的包容多。”校长毕业典礼上不全说官话，值得肯定，但是，这里的口气，我听来似乎并不舒服。我在多所大学工作过，见过不只一次学生半夜从楼上往下扔暖瓶，这当然不是理性的行为，但是，稍深入了解一下就可知道，很多时候，这是正当要求得不到回应，学生在忍无可忍时做出的过激反应。校长在学生毕业的时候，反思一下学校工作的不足，给学生说一声抱歉，比居高临下秀一下宽容，是不是更让学生暖心？

　　听到这个致辞后，我想起西安外事学院院长胡建波，他有一年毕业致辞，开篇就讲“我还要感谢你们四年来所交给学校的不菲学费，这个美妙校园的一草一木，其实都是由大家的付出所共同造就。”学生缴学费虽然也是天经地义，学生应该不忘学校培养，但今天的中国，是不是每一个学校都能坦然地说，学校对得起你们四年交来的学费？比起那些用言不及义的大词表达的情怀，真心说出来的大实话，最能打动人心。

　　这两天真正引起社会反响的毕业致辞，首推著名作家刘震云作为校友代表，在北大国家发展研究院毕业典礼上的讲话，他从回忆当年在北大读书时食堂里的小故事入手，引出同学情谊与北大认同，娓娓道来向北大同学提出我们为什么需要知识分子，我们民族为什么最缺“笨人”？

　　刘震云先生这篇演讲，是我打开朋友圈之后，少数一口气读完的毕业致辞，通篇是一个又一个生动的小故事：一个身材瘦小的女人，为什么割麦子能让一米七八的大汉望尘莫及；那个一脸麻子的舅舅，为什么让方圆40里的木匠没了生意？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故作高深的警句格言，更没有一个接一个让人眼花缭乱的排比句。这揭示着一个简单的传播原理，演讲之中，一个动人的故事，永远胜过漫无边际的议论抒情。

　　我注意到很多大学校长、院长的毕业致辞，都强调这是给学生毕业前上最后一课，但校长都是老师出身，自然应该知道什么样的课才受学生欢迎。刘震云的演讲，给校长们做了一个良好的示范：独到的见解、严密的逻辑、具体而不抽象的内容，当然还有精彩的表达——最后的一课，应该按这样的标准去准备，这里需要的，是勇气与情怀，是对学生真正的热爱，当然，还有超越具体专业知识之上的通识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