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岁的严敏文家住望京,每周五一早,她像上班族一样出门,却要倒4趟公交车,花上将近六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河北涞水县西官庄。除了一些水和食物,严敏文还拉着一个在菜市场常见的小车,但那里面可不是菜,而是书本。原来,她此番“折腾”是要趁着周末到西官庄给村里的小朋友们当家教。今年3月起,严敏文在西官庄一户人家的闲置房里办起免费“小课桌”,辅导村里的留守儿童解题、做作业,为他们带去课外书,风雨无阻已经坚持了大半年,孩子们有了严老师更爱看书了,家长们也更加放心了,但严敏文倒觉得,这样的生活也带给她很大的收获,甚至一度是她好好活下去的动力。“小课桌”的影响力扩大,邻村的不少孩子也慕名而来,亲切地叫她“北京奶奶”。
七旬老人进村办免费“小课桌”
每个周五一大早,严敏文像其他退休的老年人一样拉着小菜车出了门,不过她的目的地不是菜市场,而是公交站。家门口上车,中途换乘一次到广安门内,然后乘坐跨省公交车到河北保定市涞水县,到了涞水县再等去西官庄村的公交车。一趟下来如果不堵车需要4个多小时的时间,但如果堵车,往往要花超过6个小时。
带个水杯,饭盒里装点小饼,这就是严敏文的午餐,“我有老年证,市内坐车不花钱,通常也有年轻人给让座,没觉得太累。只是进村的公交车,一个小时一趟,我会带个小垫子,路边坐着等。”周日一早,严敏文再从西官庄出发,换乘四趟车后回到望京的家中。
这一大趟折腾是去干啥?原来,严敏文在西官庄有一群放心不下的孩子,这些孩子非亲非故,都喊她“严老师”,是严敏文“小课桌”的学生。
“小课桌”开设在西官庄村一户人家闲置的空房里,布置简单但桌椅齐全,每周五午后她到了村里把屋子打扫干净,这里就准备迎接放学归来的孩子们了。严敏文说,“都是上小学和初中的孩子,几乎全部是留守儿童,平时多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父母亲在县城打工,一周回家一次,也有不少在保定、石家庄、北京打工的,可能几个月才回家一次。这些孩子学习基本就是靠自己,没人管,家里老人也不会管,学习上的难题他们教不了孩子。”
正因此,“小课桌”开班后,村里孩子蜂拥而至,不会的作业有严老师辅导,不懂的问题大家可以探讨,“孩子们学习热情高了,高年级的还带动低年级的一起学习,作业做完了也不乱跑,坐下来安静地看书。”
严敏文说,孩子们可爱学习了,最高兴的是家长,“好多孩子父母回来看见这情形特别高兴,他们其实很想操心,但没有条件,这下能放心不少。”
老伴儿生前愿望 共同办“小课桌”
1965年,严敏文和爱人董玠禧从北京钢铁学院毕业,一同分配去重庆支援大三线建设。两人先后在重庆西南铝加工厂和秦皇岛渤海铝业公司任高级工程师。同事都知道,“老董两口子爱学习。”当年,厂里要派人去德国、英国接设备,对方不允许带翻译。厂里海选英语人才,32岁才开始自学英语的严敏文竟拔得头筹。
“小课桌”的想法是2015年萌生的,当时退休多年的老两口在电视上看到一则新闻,讲的是一个退休的公务员回到农村办了一个小学堂,教农村的孩子们写书法。“我和老伴儿心想我们也有这个能力呀,他原本写字画画就很在行,我的英语和理科都不错,我们搭档肯定能给孩子们带好。”
有了这个打算后,严敏文和老伴首先就想到了自己家乡涞水县西官庄村,联系了一些还住在村里的远房亲戚,从找地方开始一点点谋划。
然而,“小课桌”还没办起来,2016年严敏文的老伴儿病倒,2017年8月去世。这场变故对严敏文的打击非常大,她告诉北京晨报记者,“我自己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心里空落落的,可以说一点活着的兴趣都没有了,每天也就睡俩小时 ,就算是半夜,也觉得街上比家里好。”
见她这状态,女儿也急在心里,出门旅游母亲不乐意,但提起父亲生前就一直念叨的“小课桌”,母亲倒是来了兴致。于是,今年3月24日,西官庄的小课桌迎来了村里的孩子们。
“小课桌”后面有很多人出力
“有记者来采访我,我都不好意思了,别看每个礼拜是我自己去村里给孩子们上课,但这小课桌可不是我一个人办的。”严敏文告诉记者,小课桌筹备初期她和几个高中同学念叨过,没想到大家不仅很支持她,也都对此很感兴趣,争抢着要出一份力。
“我当初在北师大女附中读书时的同学们,别看年纪都大了,但心不老,支持我将‘小课桌’办起来,还给我提供经济和物质上的帮助。前阵子我远在福建的同学,将两大箱子书寄到我家了。收到快递的时候我心想,他们老两口是怎么把这么沉的东西送到邮局的呀,很心疼他们。”采访中严敏文多次向记者提到,“我自己的力量真的不大,你看到的这事儿是我做的,但实际上我身后有一大群帮我的同学。”
年初的同学会上,有更多的老同学知道了严敏文的“小课桌”,她们有敬佩也有羡慕,“我身体尚好,经得住这么来回跑,要把她们的爱也带回村子里。”每周,严敏文拉着的小车里,装满同学天南海北寄来的书本,她就像蚂蚁搬家似的把东西运回村。
未来期望 “小课桌”遍地开花
“小课桌”办了大半年,知道的人越来越多,也吸引来不少周边村的孩子,多的时候,有20几个孩子在一起共同学习。严敏文想着将“教室”扩大,装置好台灯、暖气、风扇,“摆几个大书架,弄成个小型图书馆。我自己也盖个住处,能做饭,这样我那些想来做志愿者的同学也好有个落脚处。”
聊起未来,严敏文有说不尽的计划。但眼下,她自谈“心有余力不足”,“本来老家有我自己的宅基地,可是盖房这么合理合法的事儿却多方受阻。我一个人来做这个事儿,力不从心。”
另外,严敏文办起“小课桌”后发现自己从苦闷的情绪中走了出来,身体和精神越来越好,“心里有孩子们要惦记,能帮他们学知识,我觉得自己还是有用的人,不是只能社会和家庭来养的老年人。这事儿啊,比什么养生保健药都好。”
从自己身上看到了变化,严敏文也感受到周围同学对于这种生活的渴望,“别看她们也都七十五六岁了,可身体很硬朗,也有才华,琴棋书画、外语文学,都懂。退休老人来支教留守儿童,农村有不少闲置房屋,也可以盘活来用,这不是很好的社会资源再利用吗?”严敏文说,她很希望有政府和社会组织注意到这一点,“我们服务孩子,孩子给我们带来快乐。如果每个村子都有这样的小课桌多好啊。”
省吃俭用特别舍得给孩子花钱
记者到访严敏文家时,正是上周四下午,天色渐晚她开始为第二天一早出门做准备。因为之前一周降温,严敏文从村里回来就感冒了,“闺女说这周让我别去了歇歇,但我喝了几天感冒药觉得恢复了,还是过去吧,孩子们都等着呢,我不去自己待在家更寂寞。”
接了个电话,是村里打来的,告诉严敏文第二天中午正好有便车进村,她可以搭乘,不过要中午前赶到县城。“那我就早点出发,坐地铁去换公交车。”严敏文告诉记者,总坐公交车,是为了省下6块钱地铁票钱。因退休前在秦皇岛工作,所以退休工资不高。每个月要给村里租用的房屋支付500元,外加自己的路费花销,总共600元固定开支。平时搬运书本、添置桌椅时不时也要有些开销,“在孩子们身上花钱值得,这我舍得,但自己花钱还是要精打细算,能省一块是一块。”
“这些是我过去攒的《读者》,有个刚上初中的小姑娘非常喜欢看,我每周都给她带几本。这本字典要带给一个男孩儿,他上次说需要,但家里没有。”严敏文打量着手里的旧字典,“这是我用过的,其实略微有点不舍得,但还是拿过去给需要的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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