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丽娜拍了张新出租屋的照片,想要发给妈妈看,但是她不断下拉微信,始终没有找到妈妈的头像。在她聊天界面里,全是通过置顶功能始终显示在前排的微信群,加上最近刚加入的两个新项目联络群,魏丽娜置顶的群组增加到27个,占据了聊天界面的前4屏。而刨除这些置顶的微信群,她保存在列、可以统计的微信群则多达481个。
工作群、项目群、有领导的群、没有领导的群、家人群、好友群、同学群、投票群、抢票群、学习群、代购群……大学毕业工作才1年,无数个群组将她迅速拉进无数社交圈。但是,复杂的社群关系并没有带给魏丽娜更多有效的社交关系,群里熟悉的朋友屈指可数。而与日俱增的微信群,却带给她越来越多的焦虑与负担。
被群关系绑架的社交人情
“你永远不知道哪位微信好友会变成微商或者代购!”并没有人征求过魏丽娜的意见,但她还是被拉进了无数代购群,“日韩化妆品代购1、2、3、4群”“下周去台湾代购走一波”“泰国7日游人肉背回超划算”……拉她进群的人里,有关系不错的同事和朋友,也有很久都没有联系过的大学同学。
朋友圈可以选择屏蔽,微信群即便设置了免提醒,仍旧会有一个扎眼的小红点,躺在微信消息栏里。还有一个代购群,群主总会@所有人,一天好几次,魏丽娜不堪其扰,想过退群,但又担心朋友看到退群提示而影响关系。“真希望微信能设计一个‘拒绝对方邀请你进群’的功能。”
除了代购群,还有无数点赞群、投票群、推广群,微信群成了一门“生意”,每个人带着不同的目的建群、加群,或基于社交、学习、相亲,或试图窥探、获取资源、建立市场。
李东阳的国庆节也因“群”而苦恼。一位小学同学结婚,先是所有人在群里齐刷刷地刷祝福,复制粘贴的都是第一个人敲打出来的文字和表情包,后来有人将自己私发给新郎的红包截图发到群里,并补了一句“虽然人没到,但份子钱到啦!”“队形”就开始变成发红包截图。李东阳犹豫许久,不得不点开群成员列表,找到新郎的头像,点击“申请添加对方为好友”。“原本没有任何私交,但是大家都这么做了,你一个人不做,就会被所有人侧目。
线下社交受限于时间与空间,微信群里却只需要一个简单的@。老同学们在群里挨个表现友情;家长们在群里排队奉承老师;上班族在群里复制粘贴为同事刷祝生日祝福;部下们在群里花样为领导的发言点赞……毕业很多年后,微信群帮助李东阳重新建立起久违的班级概念,也将他拽进越来越复杂的“人情关系”里。
“隐形加班”带来新的负担和焦虑
杨舒是一名新媒体编辑。凌晨3点,热闹的北京进入短暂休眠,但他的手机却响了起来。部门工作群里,习惯熬夜晚睡的领导刚发了一个热点进去,@他“明天一早推送”。
杨舒立马在群里回复收到,然后无奈地爬起床,艰难打开电脑。他曾因为设置“免提醒”没能及时回复,几分钟后,领导就在群里再次@他。以前在QQ里,不在线的账号头像会变成灰白,对方会得到“此人无法及时收到消息”的暗示,但微信头像却常年是彩色的,于是对于领导而言,他似乎应该永远在线。
“没办法,毕竟还要工作。”杨舒记得自己推送过一篇新闻报道,宁波一家公司老板,深夜在微信工作群里发了条通知,要求员工在10分钟内上报当月营业额。正巧有位店长睡着了,没能及时回复。10分钟后,老板在微信工作群通知:你已被辞退。
工作群方便沟通,也产生了越来越多的隐形加班,困扰着无数像杨舒一样的职场人。许多指令看起来简单,只需要打个电话、查个数据,或者翻看一下聊天记录,但正是这些看起来随手可做的事,让工作变成了24小时、365天的事。
李响参加工作4年,微信群增加到246个,其中大部分都是因为工作关系建立和加入的。为睡个好觉,他养成了夜晚断网的习惯。但更多人,还是只能像杨舒一样,和同事在私下无数次吐槽领导的作息规律,最后还是只能调整自己的时间,去配合领导。微信群成了“紧箍咒”,手机聊天框里,装满了一些职场年轻人强忍着的担忧与焦虑。
垃圾信息消磨耐心
何铭给所有的群设置了消息免提醒,但那些五花八门的群还是在消息界面占据着不少位置。一些群活跃度很高,大量的图片、视频信息占据了手机巨大的内存空间,还会将重要的消息位置压下去。
还有一些曾经参加活动的群,活动结束后,逐渐变成“僵尸群”。但总会有一些人,孜孜不倦地往里面分享各种链接,有请大家帮忙投票的,也有做公众号想要拉阅读量的,但大部分时间并没有人会响应。还有一些群里,时不时冒出各种虚假消息、网络谣言甚至黄色信息。何铭从来没有打开过那些链接,泛滥的广告和垃圾信息,消磨了他的好奇心和耐心。
在一家知名公关公司任职的陈伟刚经历了一场部门矛盾的升级,有同事在项目群里因为利益分配问题吵了起来,为了让领导主持公正,最后从项目群吵到部门群,又从部门群吵到公司大群。工作群俨然成了硝烟弥漫的“战场”。
“以前很爱在群里说话,现在看着就觉得心烦。”陈伟私底下是一个很热爱社交的年轻人,朋友小聚、同事约饭都少不了他的身影,最后他在微信群中却变成了一个小透明,朋友笑他“线上 ”,因为除了工作需要,他很少在群里说话。最近,他新添置了一部手机,申请了一个微信小号,里面只有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他说自己念书的时候曾是个重度网瘾少年,但是现在只想来一场痛快的“信息减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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