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到1949年,在经历了早期的彷徨之后,巴金开始以激昂的姿态,用手中的笔继续向社会的深度和广度突进。这一阶段的巴金,除了继续长篇小说创作外,也开始在散文和短篇小说上创造出令人惊叹的成绩。在此期间,巴金写出了大量作品,其中散文集有《生之忏悔》、《龙·虎·狗》等,短篇小说集有《沉落》等,长篇小说则有“激流三部曲”中的《春》、《秋》以及《火》、《寒夜》等;中篇小说有《憩园》、《第四病室》。
这些作品数量较多,但巴金自己认为“《火》一共三部,全是失败之作”,甚至1944年写的《憩园》和1945年写的《第四病室》,也是失败之作。作者的话当然不必太当真,但有一点是可以说明的,即此阶段的巴金,在长篇创作上除了《寒夜》外,无疑大多是失败的,至少是不够成功的。与《家》相比,连《春》和《秋》也黯然失色。原因何在?巴金在《火》第一部后记里写道:“老 实说,我想写一本宣传的书”,“它的罪名是不够发展”。虽然如此,巴金的《寒夜》、《憩园》和大量的散文创作仍旧获得了成功。
巴金的激昂,尤其在《寒夜》中表露无遗。小说以一种在废墟里急切号叫的笔触,“写了一个渺小的读书人的生与死”——“被不合理的制度摧毁”,“被生活拖死”,以至于“断气时已经没有力气呼叫‘黎明’了”的人生社会悲剧。巴金在《关于<寒夜>》里写道:“《寒夜》是一本悲观、绝望的小说。”正是在这种对生活残酷悲剧的勘探中,《寒夜》超越了作家本人的预期,获得艺术上的重生。
在1936年到1949年期间,鲁迅的逝世似乎与巴金的激昂有着某种隐约意义的关联。1936年10月19日,鲁迅逝世。20日,巴金到鲁迅家参加治丧事务,21日守灵,22日参加葬礼,并有幸成为抬棺者之一。
在参与这一具有重大社会政治意义的历史事件的人群中,巴金仅仅是其中之一。或许可以说,当时的巴金更多是出于一种对朋友、师长的敬仰和友谊的唁念,并没有赋予此事太多的内涵。然而回望巴金的创作旨意和人生态度,始终关切社会世事人生的巴金与作为战斗的思想者的鲁迅紧密相连。对巴金而言,这件事的意义变得非同小可,变成了一种形象的暗喻与精神的象征,甚至包括了某种理念的传承——巴金接过了鲁迅手中的枪!
这一阶段的巴金,在人生与社会的开掘上要比以前深刻冷静得多,不再像以往动辄嚎啕痛哭热泪滔滔,而是表现出一种精神的激昂和感情的抑制,在作品中复合成一种热得发冷的热情。这就是激昂阶段的巴金,无论何时,总是用憎恨的方式表达他对生活的热切关爱。即便在绝望悲哀的《寒夜》结尾,他还是没忘记在出版单行本时写道:“夜的确太冷了,她需要温暖。”
1936年到1949年,巴金怀着激昂的写作热情,在已半是废墟的社会动荡中发掘生活的深远底蕴。他用手中的笔,开始有意无意地汇入社会解放时代的洪流。这是时代裹挟下的历史必然和个人偶然的交融,时势的动荡激发了巴金的艺术神采。就这一阶段的创作而言,巴金无疑是成功的,这也是现代中国文学的幸运。
历史当然没有忘记巴金的热情。1949年7月19日,巴金当选为中华全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全国委员会委员,7月23日当选为中华全国文学工作者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9月当选为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代表。
1949年10月1日,巴金获得在天安门参加开国大典的隆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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