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东政法大学杨老师在讲课时批评中国文化，而且语涉政治，被他的学生告发。张鸣和王晓渔两位先生分别撰文，认为这些学生忘记了大学的学术自由，告老师很没有道理，是要让老师以言获罪。

　　我找到了杨老师的原话：“记得在上《古代汉语》课时，我当然会批判一些与课文有关的中国传统文化，在某些传统文化问题上如果与当今有一些关系的话，我也会联系当今和批评政府。下课时有两位女同学找我，愤慨地指责我怎么能批评中国文化！批评政府！甚至眼睛里已经含有泪水。这样热爱中国文化与中国政府的同学，我很敬佩，你们有这样的权利！但为什么我就没有批评中国文化和政府的权利呢？所以我告诉她们：我也有发表自己看法的权利，如果你们不愿意听我的课，以后不要选我的课就是了。不料，她们居然到上面去告我。”

　　杨老师绝对有批评中国文化和政府的权利，但地方选错了。我们都做过大学生，都有共同的经历，就是有些老师讲着讲着就讲到自己收入少，这个社会怎么了，这个政府怎么了。我们付出高昂学费是来听专业课听专业知识的，不是来听老师发牢骚的。如果要去看批评政府的文字，我们在网上可以免费看到。

　　学术自由是在与专业授课相关的内容上观点自由，或在学术著作上观点自由，或在学术研讨会上自由讨论学术，但不是利用课堂去向学生灌输自己的政治观点。即使在推崇学术自由的美国，教授们在课堂上也得小心谨慎，尤其在涉及政治与宗教时。每年，都会有学生将一些教授告到法庭上去。因为学生在政治和宗教上有不同派别，由于教授在课堂上拥有的不对称权力，如果他们大谈自己的政治或宗教观点，就涉嫌利用课堂把自己的观点强加给学生，侵犯了与他们持不同观点的学生的学术自由。

　　美国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学术自由”运动，是当时自由派学者为保护自己提出的口号，现在也被一些学生拿来反对教授们。目前，美国有一个由125所主要大学的学生组成的“学生学术自由”组织，其核心理念就是倡导“教室免受教授向学生灌输自己的政治偏见”。他们认为，教授在给成绩时往往会偏向与自己政治观点一致的学生，从而导致对学术公正的威胁。一些教授曾被学生组织告上法庭。杨老师学生的做法与其相似，应该得到理解。

　　笔者以前在国内大学授课时，也曾像某些老师那样无所顾虑地谈政治，不顾及学生的立场与想法，但在美国做了教授，知道了这个规矩，不得不很谨慎，一旦涉及到政治与宗教，马上尽可能回避，或采取折衷立场，就是怕学生告我。

　　我不赞成几位告杨老师的学生解决问题的方式，但学生是弱者，杨老师说“如果你们不愿意听我的课，不要选我的课就是了”——这样的话绝对是不恰当的，如果发生在美国，马上会被学生举报到学校最高层，甚至可能被学校停课。杨老师更妥善的答复似乎应是“我的观点只是我的一面之辞，不一定对，欢迎你们批评与讨论”。学校既然在选课系统中列出您的《古代汉语》，学生来修这门课就是看在您古代汉语的知识上，而不是在课堂上聆听您的政治主张。

　　课堂，是自由讨论与专业知识相关内容的场所，而不是老师们反复发牢骚和发表自己政见的场地(课外，您怎么说都是您的言论自由)，否则，怎对得起学生所交的高昂学费？